文 | 令狐卿

12月31日零時，明星作家郭敬明在其個人官微發表道歉信，向15年前被他抄襲的作家莊羽女士道歉。“莊羽女士，對您造成的傷害，我鄭重道歉，非常對不起。我也要向公眾道歉”。隨后，莊羽接受了道歉，希望用被抄襲作品的收益成立反剽竊基金，并被郭敬明一方認可。但在公眾層面，道歉沒有那么輕易結束。

郭敬明《夢里花落知多少》抄襲自莊羽的原創小說《圈里圈外》，在2006年訴諸官司之前鬧得沸沸揚揚，郭敬明在不同場合以不同借口做過拼死抵賴，這是他在成名早期的“生死之戰”，最終靠無恥的否認拖延時間。即使被法院判決抄襲成立，郭敬明堅決不道歉，只用刊登法院判決書的方式“頑強抵抗”。

郭敬明

十五年來，郭敬明一直是毀譽參半的人，即使粉絲對他堅信不疑，或者接受他未抄襲的種種托詞，但在專業編劇、作家群體、評論者及真正的文學愛好者那里，郭敬明是無恥抄襲者的代名詞。吊詭的是，郭敬明的抄襲并未真正影響其市場獲利，15年來郭敬明未受到任何實質懲罰，令正直的原則始終蒙羞。

即使郭敬明口口聲聲說要道歉，可縱觀呈現在公眾面前的這封道歉信，已然充斥著修辭的技巧，似乎到處都是“道歉”字樣，但仔細看它的遣詞造句，看不到“我抄襲了”這幾個字，滿篇都是精心措辭，以達到細密地周旋。“我抄襲了”本應是道歉信的基本構成，回避這個事實，所謂道歉就是技巧的偽裝。

郭敬明的道歉信里說，“對我來說，它像一個無法愈合的傷口，我不敢撕開，更不敢面對。”有資格說“傷口”的，難道不該是被他抄襲傷害的莊羽嗎？當年莊羽在公共場合和法院提告郭敬明，卻被他否認，被他支持者嘲笑，被反復打擊，莊羽最后贏了官司卻留下心理創傷。郭敬明在歷史與事實上大談“傷口”，矯情。

“年少輕狂的虛榮和抗拒讓我選擇了逃避道歉，以直接在報紙上刊登判決書來履行法律懲罰。”這句話的結尾和重點落在“法律懲罰”，顯然也是要利用文字效應，試圖讓讀者相信郭敬明也受到了“懲罰”。雖然刊登判決書是事實，但這是郭敬明拒絕承認判決的被動結果，從效果來看他逃脫了懲罰。

郭敬明這次選擇玩弄文字技巧的書面道歉，一個最直接的原因是他受到了國內主流編劇群體的抵制。156名影視從業者近期發表公開信，指名道姓炮轟郭敬明和于正抄襲不道歉，反而名利雙收，享受與他們聲譽不相稱的社會光環。郭敬明被迫道歉，正是文藝界這次聯署抵制運動的成果，不該被道歉信遮蔽。

文藝界對郭敬明的聯合抵制，制造了相當大的輿論聲勢，在道歉信發表之前，郭敬明參與錄制的視頻節目已經受到惡劣影響的波及，推遲播出。視頻制作方要面對的壓力是，如果繼續力捧郭敬明的導師形象，繼續張揚其虛假的編劇身份，就是將背負抄襲劣跡的郭敬明、于正洗白為榜樣，是以丑為美。

換句話說，莊羽的公開聲討無法讓郭敬明道歉，法院白紙黑字的判決無法讓郭敬明執行，長達15年的公眾譴責也沒有讓郭敬明醒悟，但這一次，郭敬明及其團隊驚覺抄襲的惡名有可能引發監管動作，其盈利模式和掘金手段受到威脅，以道歉來求放過求生存，就成了郭方的陽謀，這是看待道歉事件的立足點。

在這15年的漫長時間中，郭敬明有無數次真心實意道歉的機會，都被他無視了。因為他春風得意，甚至可以用資本力量長袖善舞，享受不講究道德污點的粉絲和市場豐厚回報。時移世易，當打擊“劣跡藝人”成為監管目標后，抄襲拒絕道歉的郭敬明被逐漸推向這個他應得的標簽時，郭敬明團隊再也無法等閑視之。

郭敬明迫于形勢致歉，逃避抗議者將其推向監管火力，是他做這件事的唯一動機。這樣的道歉動機，決定了他的道歉信只能是虛與委蛇，只能是玩弄文字技巧，始終拒絕說出“我抄襲”這三個字。至于莊羽女士接受道歉，一個是接受不等于原諒，二來莊羽還是善良的，被傷害15年也想甩開這腌臜事，求個解脫。

至于成立反抄襲基金這等計劃中的虛無縹緲的事，竟然無意中成為郭敬明真真假假道歉信的“增量”，產生了轉移焦點的作用。一個拒絕了15年才虛情假意說道歉的人，根本沒有資格站在反抄襲的行列。不論莊羽如何反應，郭敬明團隊的附和莊羽的提議純屬滑頭，只會更加牢固地將郭敬明釘在恥辱柱上。

一個細節是，郭敬明附議莊羽成立反抄襲基金提議的那句話，有過編輯修改的痕跡，顯露出不是他的真實意思，只是團隊危機公關的一部分。這也是對公眾很好的提醒，郭敬明的所謂道歉只是他整體上應對監管危機的公關動作。只要監管繼續放任，資本就可以繼續追捧他，道歉的成本與收益實在不成比例。

就在郭敬明道歉不久，于正也向瓊瑤道歉了。正如上述分析的，這兩人的道歉拖延太久，在拖延所創造的時間里，抄襲者名利雙收，形成了對莊羽、瓊瑤這些被抄襲者的極大傷害。這是抄襲者對原創作者的嘲笑與打擊，助長了社會不良風氣。但這些遲來的道歉源自不能再賺黑心錢的算計，所以都是虛假。

總的來說，郭敬明的道歉信在文本上不誠實，在修辭上虛與委蛇，因為道歉的動機相當勢利，導致道歉喪失了應有的內涵。而道歉的時機選擇，更加印證這一遲到15年的道歉無法為延續至今的抄襲劃上句話，抄襲者反而自證了人品和心性。15年來，敗壞的那些依舊沒有好轉跡象，公眾不接受抄襲者道歉，是拒絕接受他們陽謀的擺布，更是因為看透了道歉背后的狹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