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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流浪街頭到身價上億,一個網吧少年的22年游戲人生

“一個人的成功,不是說你打的拳有多重,而是你能承受多重的拳,還可以站起來向前邁進,這樣你才能贏。”
——好萊塢電影《洛奇》
極客小組 撰文
秀云 編輯
極客人物志 原創出品
如果此刻,你身無分文、流落街頭、饑寒交迫,你一定要看看這個故事。
如果此刻,你抱怨學歷低收入低買不起車和房,你一定要看看這個故事。
如果此刻,你創業被坑被騙、一無所有走投無路,你更要看看這個故事。
今天故事的主角,走過了上述身處逆境的你所有走過的路。
他16歲家道中落成了失學少年,流連網吧和公園打零工,一個盒飯吃兩天,餓到去撿垃圾箱的面包。
20歲初次創業,一個月就為公司創造400萬利潤,卻被投資人埋下合同陷阱,干了一年多,被踢出局。
26歲再次創業,被一家即將上市的公司并購,結果這個公司沒上市反而破產跑路,他的人生再次歸零。
32歲命運翻盤,他站上紐約納斯達克敲鐘臺,成了納斯達克歷史上最年輕的上市公司創始人,公司市值8.63億美元。
他是高煉惇,Jeff Lyndon,中國最大的手游發行平臺——創夢天地的總裁,聯合創始人。

《水果忍者》

《憤怒的小鳥》
如果你對創夢天地這四個字比較陌生,那么你應該玩過《水果忍者》《憤怒的小鳥》《地鐵跑酷》《神廟逃亡》《紀念碑谷》《夢幻花園》《夢幻家園》等等刻著你青春記憶的游戲,是的,創夢天地就是這些國民爆款手游發行商、樂逗游戲的母公司。

《紀念碑谷》

《地鐵跑酷》

《神廟逃亡》

《神廟逃亡》
將這些游戲帶進中國繼而影響一個時代的人,就是我們今天故事的主角——網吧少年,Jeff ,高煉惇。
1.
馬化騰、王思聰、何猷君身邊的C位總裁
Jeff的故事起源于香港,我們選擇從故事的高潮說起。
2018年12月6日,次日就是大雪的節氣,南海之濱的香港,依然艷陽高照,位于中環干諾道的香港交易所熱鬧異常。
23歲的澳門賭王何鴻燊之子何猷君來了,彼時中國內地首富之子、萬達的少東家王思聰來了,從明星晉級為投資人的昔日國民偶像任泉也來了。

高煉惇Jeff(右)和何猷君

高煉惇Jeff(左一)
這并不是一場豪門的聚會,這是中國最大的手游發行公司——創夢天地的上市現場。
創夢天地有多火?當年蘋果APP store排名前十的爆款手機游戲有五款背后都站著這個叫創夢天地的公司,此前的2014年8月7日,創夢天地已經在紐約納斯達克上市,是納斯達克歷史上最年輕的上市公司。
伴隨著納斯達克的敲鐘聲,創夢天地成立3年零6個月就上市的中國創富神話,名傳全世界企業圈創業圈風投圈。
這個創富神話,2018年12月6日在香港被續寫。
當天,創夢天地在港交所二度上市,現場星光熠熠,嘉賓隊伍里出現了何猷君,出現了王思聰,也出現了任泉,沒錯,他們都是創夢天地的股東成員。
如果你覺得這些豪門明星略顯浮夸,現場還出現了騰訊、京東、索尼……等等科技巨頭的身影,他們也是創夢天地的股東成員。
這些世人眼里的new money、old money視線齊刷刷聚集在敲鐘臺上,站在敲鐘臺C位個頭最高的一個年輕人,穿著一身深藍色的西裝,領口別著一朵紫金花,戴著一副復古的眼鏡,額頭一咎挑染的黃色頭發讓他在星光熠熠的現場更顯出挑。
毫無疑問,他是當天的主角之一。
這個C位主角就是創夢天地的聯合創始人、總裁jeff。
沒錯,他就是20年前那個家道中落的網吧少年jeff。
港交所所在的香港中環干諾道,距離旺角網吧所在的煙廠街,直線距離8公里,開車只要16分鐘,地鐵只有4站路,但jeff從旺角走到這里,用了20年。
20年,他從流落街頭餓到去撿垃圾箱面包的失學少年,一路打怪升級到年收入27.9億的上市公司總裁。
20年,他從豪門跌落,又以自己的方式活成了豪門望其項背、想參照都無法參照的新時代豪門。
20年,他從世人眼里的網癮少年,晉級為把游戲帶進一個新時代,通過游戲向海外輸出中國文化的先鋒青年。
20年,jeff走過了一段漫長、曲折、TVB甚至好萊塢電影都無法復制的路。

2.
香港百年名校的失學少年
時光倒流22年,Jeff人生的開場是亞洲金融風暴的黑白畫面。
1998年的夏天,香港的街頭還飄蕩著那年央視春晚王菲和那英《相約九八》的綿軟歌聲,東方之珠上空慶祝回歸的喜慶氣氛還未消散,金融危機的風暴已經黑云壓城。
那一年,jeff16歲,彼時的他是香港百年名校拔萃男書院的學生,拔萃書院是國父孫中山的母校,是香港名門望族為孩子擇校的首選。

jeff自然也出身望族,母親是邵氏的明星,父親是體育明星后來轉行做生意,和我們在電視劇里看到的香港豪門一樣,jeff住著淺水灣的房子,上著貴族世襲名校,偶爾去香港賽馬場騎騎馬。
這樣的出身,注定jeff接下來的人生非富即貴。
沒想到,命運和jeff開了一個玩笑。
那年暑期,不諳世事的Jeff還在旺角一個叫“網絡阻擊手”的網吧里埋頭打游戲,突然接到父親從機場打來的電話——
“jeff,家里沒錢了,爸爸借了很多錢,輸了很多股票,生意做不下去,有很多人追債,我要去加拿大找你祖母,要去比較久時間。”
Jeff第一個反應是,爸爸,我去機場找你吧。
“不用不用,沒關系,他們不會碰你的。”父親指的他們是上門催債的人,準確說是催債的黑幫。
然后父親掛了電話,從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16歲的jeff從人生過山車的至高點極速摔了下來,而且頭著地,剛著地,他還很懵。
懵了一會,jeff意識到,做生意的父親在金融危機中虧空了所有家產,跑路了,此前,父親和母親已經離婚,母親回到臺灣生活后不幸中風。
那時16歲的jeff剛讀完香港的中五,香港沿襲英國的中學制度,初中三年稱為中一中二中三,高中兩年稱為中四和中五,大學預科兩年是中六和中七,讀完預科班才能讀大學,這條每個香港孩子都稀松平常走的路,jeff走了一半就走不下去了。
諾大一個香港,他沒有地方可去,沒有人可以依靠,要想活著,唯一出路是工作賺錢,但一個16歲高中還沒讀完的孩子能做什么呢?
Jeff繼續流連網吧,每天晚上打游戲,白天上網找工作,這樣天天賴在網吧自然會被老板注意到,有一天,Jeff打游戲的時候,老板走了過來。
以下是一段改變命運的對話——
“你在干嘛?”
“我沒錢,我要找工作。”
“你打算找什么工作?”
“我想看看有沒有什么寫字樓要請office boy 、助理、秘書之類的。”
“你去做一個office boy,一個月也是賺個四五千塊,你賺這四五千塊,不也是拿回來網吧花嘛?不如就在網吧做吧,你可以把這四五千塊錢全部拿走,對不對?你喜歡下班繼續打游戲就繼續打唄。”
對于此刻失學少年Jeff來說,這是命運送來的一顆彩蛋。
就這樣,16歲的Jeff有了人生第一份工作——網吧的網管。
3
流落旺角打零工的日子
從旺角網吧做網管開始,失學少年jeff的故事經歷過很多的轉折點。
1998年夏天,jeff的人生從網吧踉蹌起步,兩個月后又嘎然而止。
彼時,jeff已經升職為網吧副經理,有一天老板把他叫到一邊,讓他炒掉和他一起共事的十來個小兄弟,因為按照香港的法規,他們入職三個月,公司要給他們交類似內地的五險一金,網吧老板不想承擔這筆費用,就想炒掉一波后,再雇一波新人。
這一次,jeff拒絕了老板,丟給老板一句話——沒有人應該被你干掉。
jeff沒想到,如果自己不去砸同伴的飯碗,那么他自己就要丟掉飯碗,曾經的貴族公子哥骨子里刻著的還是拔萃書院那一套仁義道德,還不懂行走旺角的生存法則。
老板沒有直接叫jeff走人,他轉身進了廁所,從廁所里拿出清潔工具交給jeff,“你去洗一下廁所吧,廁所特別臟,你去洗一下。”
人在屋檐下,jeff決定咽下這口氣,他正準備接過老板手里的清潔工具去掃廁所,沒想到接下來發生更具羞辱性的一幕,老板當著全網吧客人和員工的面,掏出兩塊錢的港幣丟給jeff,“廁所很臟,用刷子刷不掉那些大便,你用硬幣去刮吧。”
“你自己去洗吧,老子不干了!”jeff再也忍不下去了,他直接脫了工服,頭也不回走出網吧,沒想到十幾個小兄弟也一起脫了工服,跟著jeff走了出來。
毒辣辣的陽光肆無忌憚照進旺角,煙廠街熙熙攘攘魚龍混雜,十幾個少年毫無目的地走著,他們和jeff年齡相仿,境遇雷同,都是一群無家可歸的孩子,熾熱的陽光,把孩子們的身影拉得格外長,也格外悲壯,格外凄涼。
沒有工作了,怎么辦?
他們一起走到臨近的洗衣街公園,因為只有在那里,才有希望找到零工。
每天早上或者晚上,jeff和同伴們就守在公園等工頭或者附近店鋪需要人手的店主出現,有時候等一整天,有時候是等幾天,只要一聽到召喚,他們都是一哄而上。
那個時候,jeff什么工作都做過,去工地搬磚,裝卸貨車搬運,跑腿送貨,總之,有什么做什么,做一天拿個十幾塊錢,買個盒飯撐幾天。
當然,就算這樣的工作,也是有江湖法則,不是那么容易搶到。
旺角,是TVB劇中傳說的香港黑幫地盤,有多少部關于旺角的電影,就有多少關于黑幫的江湖混戰,在旺角街頭討生活,要么被罪惡吞滅,要么被罪惡同化。
所有電影電視劇里關于旺角的畫面,jeff都經歷過,他小心翼翼游走在被吞滅和被同化的邊緣。
看著街頭的打打殺殺,江湖惡戰,小jeff躲在角落的陰暗處,對于眼前的一切,jeff仿佛在看一幕置身事外的旺角電影,從貴族名校走出來的jeff一直覺得自己是旺角黑幫片的局外人,他是來體驗這種生活的,總有一天,總有一個契機,他可以從這里走出去。
他有一個信念,說不定明天就會離開這里。
但這個明天什么時候來臨,他并不知道。
寒冬街頭一只貓(jeff拍攝于耶路撒冷)
4.
一碗吃到落淚的叉燒飯
事實上,他期待的這個明天,兩年后才姍姍到來。
更多時候,在旺角洗衣街公園,jeff連散工都找不到,連買盒飯的錢都賺不到。
有一段時間好幾天沒找到散工,他選擇回九龍塘那個富人區的家看看。
回到家,他看到的是家門口黑粗黑粗的鎖鏈,黑粗黑粗的催債大字,總之和香港黑幫電影里的追債畫面一模一樣,進了家門發現家里已經斷水斷電了,當然也找不到一點吃的,jeff迷迷糊糊窩在床上睡著了。
啪啪啪……迷迷糊糊中,他被一陣猛烈的捶門聲驚醒,他意識到那些來討債的人又來了,jeff嚇得蹲在墻角屏住呼吸默不作聲,如此從下午三點捶到晚上八點多,捶門的人也累了,聽著他們的腳步聲漸漸遠去,jeff這個時候才感到害怕,他打開房門就往外跑。
jeff一直往前跑,往前跑,他的腦子一片空白,只知道跑,往前跑,往前跑。
曾經是體育明星的jeff父親,是香港100米跑的歷史記錄保持者,他當年的跑步,對于全香港都是一種榮耀,他永遠也不會想到,他的孩子有一天如此玩命地奔跑,是為了躲避他欠下的債務。
無盡的黑夜里,jeff瘋狂地奔跑,他的腦子一片空白,只聽到插肩而過的呼呼風聲,月色下,他跑步的身姿被扭曲成一個怪異的陰影,似乎荒原上逃避獵人槍口的小野獸,哪怕前路是懸崖,也縱身向前。
就這樣跑啊跑,跑過了大概有五六站地鐵,等他意識到自己在哪時,他發現已經到了尖沙咀的海邊,他再也跑不動了,這個時候他才感覺到很餓很餓很餓,他已經三天沒吃飯了。
凌晨一點的尖沙咀,熱氣漸漸散去,街頭的行人三三兩兩,jeff漫無目的地走著,有那么一刻,他餓到覺得站都站不住,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了。
這個時候一對情侶經過他的身邊,把一個沒吃完的麥當勞面包扔進垃圾桶,jeff遠遠看了一眼垃圾桶,猶豫了,最后本能促使他走向垃圾桶,伸向那個還沒吃完的面包。
就在他的手碰到那個被丟棄的面包的一剎那,一道白光射向他,警察來了,“身份證呢?你是非法移民嗎?是偷渡的嗎?”
jeff身份證也沒帶在身上,他被警察當成偷渡客帶進了警察局,在拘留室,警察盤問了他一通后,給他買了一盒叉燒蛋飯,看到那個叉燒蛋飯,三天都沒有吃飯的jeff眼淚都出來了,他一邊吃一邊流淚。
“那是我此生吃到的最好吃的叉燒飯。”20多年后的今天,身價已經上億的jeff坐在深圳福田深業上城的一家西餐廳,喝著雞尾酒,回憶起這一幕,依然記得那盒叉燒飯的味道。
餓了三天的jeff總算嘗到吃飽肚子的感覺,那一刻,他內心升騰起一種強烈的渴望,渴望永遠留在警察局,至少在這里,還有飯吃,至少在這里,沒有催債的黑道上門,他是安全的。
jeff央求警察能不能不要趕他走,當然,最后他還是被警察勸走了,警察給了他100塊港幣,“你去好好找份工作吧。”
警察不知道,中學沒畢業的jeff,能找到什么工作呢。
他只能回到洗衣街公園,繼續過找散工打散工的日子。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年半后,jeff總算找到愿意收留他的另一家網吧,終于有了遮風避雨的地方,也總算告別公園風餐露宿的日子。
他回到熱愛的游戲世界,繼續做網吧網管的工作,在那個荷爾蒙和嘈雜聲混合的虛擬世界里,他黑白顛倒,不舍晝夜。
如此,日復一日,直到有一天,網吧緊閉的大門被推開,一道刺眼的光照進黑乎乎的網吧,一個高高大大的外國人的身影走了進來。
jeff人生的那道光,終于照了進來。
5
打雜工的游戲進擊之路
在網吧呆習慣的jeff,被這道光照得有點暈眩,作為全網吧唯一會說英語的人,他本能迎了上去。
這個突然造訪網吧的外國人說他來自美國奧斯汀,是做游戲的,準備在亞洲發行一款叫《魔劍》的網游,希望找500個玩家測試,他問jeff,你有辦法嘛?
“太簡單了!”jeff當天晚上就召集了三個網吧500個兄弟測試,等這個美國人再次上門的時候,jeff參照了過往幫父親寫商業計劃書的格式,用英文寫好了游戲測試的問題、反饋、意見等等,工工整整幾十張紙打印好交給對方。
這下美國客人驚到了,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打游戲這么厲害,組織能力這么強,做事還這么靠譜專業,說一口流利的英語,國語也很純正,他當即就邀請jeff加入他的公司做游戲測試員,月薪8000港幣。
這個時候的jeff在網吧已經做到了經理的職位,每個月能拿到1.5萬-2萬港幣,這么懸殊的收入差距讓他猶豫了。
再次環顧四周,難道我這一生都在網吧里嗎?我做得再好這個網吧都會倒,倒了再去下一個網吧嗎?這些年jeff看著網吧風生水起也看著網吧每況日下,不管怎么樣,游戲公司測試員相比網吧網管更像一份工作,況且他還是可以繼續打游戲。
時間進入新的千禧年,香港走出了金融危機的陰影,jeff的游戲人生也真正起步。
他接受了這個美國人的邀請,進了美國游戲公司做游戲測試員,他走出了暗黑系的網吧,走在了香港的陽光下。
但進了游戲公司,他才發現他的工作不止做游戲測試員這么簡單,每天在呼喚他的聲音在辦公室此起彼伏。
“jeff,我在跟大陸合伙人談服務器的問題,你來幫我做翻譯吧。”
“jeff,我們在跟臺灣的合作伙伴聊怎么做客服體系,你幫我們翻譯翻譯。”
“jeff,我有個朋友從美國過來,你幫他租個房子吧。”
“jeff,我晚上想吃pizza,你找下哪家店pizza好吃吧。”
Blablaba……
jeff是那個游戲公司唯一的香港人,也成了那個公司什么都要干的人。
對于這些應召,jeff的回答清一色都是“Yes sir,No problem.”
換個人換個場景,可能是,哎,老板你請我來是做游戲測試的,怎么變成我做翻譯做生活助理,是不是要加工資呢。
但jeff完全沒有這樣的想法,高中沒畢業的他,把這一切看作難得的學習機會,在游戲公司那兩年,游戲測試,專業翻譯、生活翻譯、生活助理……該他干的不該他干的,他全都干了。
這個工種,在香港叫office boy,在內地,就是打雜工。
jeff很享受這種打雜的日子,“我就像海綿一樣,一直在吸、吸、吸,狂吸,這個過程中我的英文突飛猛進。”回憶兩年游戲公司的職業生涯,jeff說,這是一個非常好的學習過程。
就這樣,吸、吸、吸,狂吸,僅僅2年時間,當年的網吧少年就成了這家公司的游戲制作人、亞太區技術支持主管。
2002年,就在這個游戲公司,jeff開發、發行首批全球性的全3D制作網絡游戲《魔劍》,這是一個游戲人的高光時刻,那一年,jeff剛滿20歲。

高煉惇Jeff(左二)參加游戲展
越發顯出游戲天才的jeff,被這個游戲公司的投資人看上了,某日,他找到jeff,表示愿意給他100萬創立他自己的公司。
對于這樣的誘惑,jeff沒法拒絕。
在100萬投資的召喚下,他離開了生活了20年的香港,和投資人一起來到了上海。
年輕的jeff以為這是自己撿到命運的餡餅,沒想到,他跳進了一個被精心設計的陷阱。
6
上海陷阱
2002年,網游市場風起云涌,上海,相繼誕生了盛大、九城、巨人等網游巨無霸。
作為一名游戲人兼創業者,走出香港旺角走進浦東陸家嘴的jeff有點暈眩也有點激動。
他激動,原來在上海,做游戲,錢來得這么快。
jeff在上海做的生意是雇人打網幣,再拿到ebay上賣,這樣運營下來,每個月可以賺到400萬。
2002年的中國,還沒有移動支付,那個時候,jeff的日常就是開著車拎著一行李箱的錢,分給他雇來的打網幣的農民工兄弟,沒錯,這一幕和你在港片里看到的鏡頭一模一樣。
照這條路走下去,不出意外,jeff不用多久就可以實現世俗概念里的財務自由,他甚至可能成為可以和盛大、九城、巨人抗衡的網游明星,在上海的十里洋場譜寫新的創業神話。
但在賺錢的康莊大道上,jeff又和投資人鬧崩了。
就像當年為了網吧兄弟和網吧老板鬧崩一樣,這次jeff為了他們雇傭來打網幣的農民工兄弟,他覺得投資人給農民工的收入太低,伙食太差,他甚至和助理阿牛跟蹤送餐的人,發現投資人給農民工吃的伙食都是剩菜剩飯加工的,“這哪是給人吃的?!”
就為這些,他一直和投資人吵,直到徹底翻臉,這個時候,jeff才發現,他當初和這個投資人簽的合約是廢紙,簽約的是一個公司,真正運營的是另外一個公司,這意味著身為創始人的jeff,離開公司拿不走一分錢。
原來投資人給他100萬的時候,就已經埋下了坑。
從靠江湖義氣換生存的旺角活下來的jeff,這次輸給了人性。
上海的創業故事剛開始就沒有下文,jeff只能打包行李回香港。
命運,并沒有因為一次被欺騙就特別眷顧他,jeff接下來的路還是走得磕磕絆絆,有時候明明看到曙光在前,走著走著,發現又是一個泡沫。
回到香港后,jeff再次創業,前期還算順利,被一家即將上市的公司并購,對方承諾第二年上市給他1000萬美金的股票,財富和成功眼看都要來了。
但是第二年就是2008,那一年的金融危機比1998年那場危機破壞力更強更大,這個收購他的公司沒上市反而破產了,老板跑路了。
jeff帶著60個人的團隊在廣州苦撐了幾個月后,彈盡糧絕,被迫解散,人生回到原點。
時光來到2009年,屢敗屢戰、屢戰屢敗的jeff在香港開了一個做APP Store的外包公司,接單做手機游戲APP,日子過得忙忙碌碌,渾渾噩噩。
每天挾裹在熙熙攘攘鬧哄哄的旺角街頭,27歲的jeff很迷茫,下一個單子在哪,明天在哪,人生的出口在哪。
走在太平山腳下,他覺得自己永遠無法抵達命運的太平山頂。
誰曾想,機遇在不經意間來臨。
有一天,jeff接到一個新加坡朋友打來的電話,對方說有個在深圳的年輕人也在做APP的外包生意,要么你們一起做吧。
那時的jeff并沒有意識到,這句一起做,會讓他的人生絕地反擊。

擠眼睛是Jeff的標準表情包
7.
香港青年春天的故事
從香港坐船到深圳的蛇口港,只要30分鐘,這30分鐘的路,徹底改寫了jeff的命運。
2010年春天一個普通的周末,深圳春日和煦春風拂面,他坐上開往深圳的客輪,站在甲板風口的他,遠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人生也撞到一個時代的風口,開始書寫傳說中“春天的故事”。
當天,在深圳南山區位于深圳大學附近一個亂糟糟的居民樓里,jeff第一次見到和他同樣做APP外包生意的陳湘宇,這個被jeff稱為Michael的年輕人,就是今天的創夢天地創始人、CEO。

陳湘宇

高煉惇Jeff(右)和陳湘宇
陳湘宇出生于湖南邵陽,從中南大學畢業后,在華為工作了一段時間后就單干創業,他在深圳大學附近租了一間100平米的居民樓,八九個程序員擠在一起,接著APP外包的單子,每月領著兩三千的工資,他也想盡辦法給自己的人生找一個出口,但是出口在哪,他也不知道。
兩個同樣出生于1982年、同樣在尋找人生出口的年輕人,相遇的那一刻,誰也不會意識到他們之間的化學反應,有一天真的撬動地球。
當天和陳湘宇聊過之后,jeff直覺這個同齡人很不一般,很有野心,隱隱覺得他能成大事,又隱隱覺得他有點神經病,但他還是不覺得自己的人生會和他有什么關系。
兩個APP小老板走到一起,一開始還是想做APP,做一款類似今天大眾點評的APP,就是通過手機定位找餐廳、ATM機之類,這次合作,顯然沒有后來。
那是一段失望和希望交織的日子,每個周末,jeff都會從香港坐船或者坐火車到深圳,他和陳湘宇白天擠在雜亂逼仄的居民樓,晚上坐在深圳大學附近煙火氣升騰的大排檔,和每一個南下深圳尋夢的年輕人一樣,他們時而激情滿懷,時而愁云滿面,心中波濤洶涌,腳下寸步難行。
2010年,一個叫智能手機的風口,呼嘯而來。
風口之下,在北京,誕生了小米,誕生了美團,在廣州誕生了微信……這些科技新貴的出現打亂了諸葛割據的互聯網市場。
某日深夜,走在財富和傳奇遍地的南山科技園大街上,jeff和陳湘宇環顧四周的萬家燈火、車水馬龍,突然靈光一閃,仿佛流星劃過地球——我們做手機游戲的發行吧。
在游戲行業沉沉浮浮10多年的jeff,市場嗅覺格外靈敏,2008年當喬布斯拿出第一臺蘋果手機的時候,google 拿出第一個安卓系統的時候,jeff就很明確知道,智能手機將會是顛覆整個游戲行業的一個終端。
他自己更是手機游戲的先行者,2009年6月全球APP Store還沒有500款APP,他就做出了第一款智能手機游戲。
慶幸的是,他看到這個風口,從沒做過游戲的程序員陳湘宇也看到這個風口。
就這樣,2011年2月14日,一個叫創夢天地的游戲發行公司上路了,朝著智能手機的風口狂奔。
那一年,沒有《王者榮耀》,沒有《陰陽師》。
那一年,大公司還在忙著收割PC游戲市場,騰訊還沒有《天天愛消除》,網易也沒有《大話西游》。
那一年,沒人看到這兩個年輕人不可估量的未來,包括他們自己。
8.
100封騷擾郵件
什么都談不下來!
談《植物大戰僵尸》失敗!談《湯姆湯姆貓》失敗!
談《憤怒的小鳥》, jeff和陳湘宇跑到《憤怒的小鳥》開發團隊所在的芬蘭赫爾辛基,和人家磨了一周,也沒談下代理,只談下品牌管理。
做游戲發行,首先就要拿到爆款游戲的代理權,一款游戲代理成功與否,直接決定公司的生死存亡。
創業伊始,陳湘宇和投資人夸下海口,一年內會拿下一款世界級大作,這個一年內的期限越來越近,時間劃到2011年的8月,什么大作都沒談下來的jeff和陳湘宇陷入絕望。
哪個爆款游戲的開發者會天真到把中國這么大市場的代理權,簽給一個一條游戲代碼都沒寫過的小公司,“人家都不愿意和我們合作,不相信我們。”
這個時候,一張名片,一張當年的爆款游戲《水果忍者》老板、澳大利亞游戲開發商Halfbrick Studio創始人Shainiel 的名片拯救了這個剛開張可能就關門大吉的小公司。

那年在洛杉磯有個游戲展,jeff一個朋友在游戲展撞到水果忍者的老板Shainiel,問對方要了一張名片從手機上轉給了jeff。
jeff嘗試根據名片的地址發郵件給對方,自然是沒有任何回應,第一封沒有,第二封沒有,第三封沒有……就這樣一天發三四封,發了一個月,直到發出近100封的時候,總算收到回信了。
那封回信并不是來自水果忍者的老板,而是他的助理,郵件的內容也不是他們期待的合作,而是指責他們為什么發這么多的騷擾郵件,“垃圾郵件這樣子發,還是第一次見,你們這種垃圾郵件下面都應該有一個取消訂閱,為什么你的郵件我都沒法取消訂閱?”
看到這樣的回復,jeff還是很激動,趕緊回郵件說,“我不是垃圾郵件,我是認真的,我們是游戲發行商。”
對方的回復是,“我上你們網站看了,你們網站都沒有。”
jeff解釋,“我們是新公司。”
對方再次回復很直接,“你們是新公司,憑什么拿我們發行。”
jeff還是沒有放過對方,“我們是很有誠意的,很想跟你們CEO談談。”
對方回復,“好吧,我跟CEO說一下,拜托你不要再轟炸郵箱。”
過了一周,還是沒有回復,jeff繼續郵件轟炸。
如此循環,直到有一天,CEO真的回復了,第一句話就是——我不知道應該說你這個人很煩,還是說你這個人很堅持,你在堅持和很煩之間。
在jeff的一再要求下,CEO答應給jeff安排一個45分鐘視頻會議,“我給你45分鐘,你想說什么都可以,你來打動我們,如果45分鐘之后我們還是決定不和你合作,麻煩你不要再發郵件給我,就請你死了這條心。”
如果Jeff真的按照他的要求視頻聊聊,然后死了這條心,也就沒有今天的故事了。
9.
打敗騰訊和九城的第一單
談下水果忍者代理權的幾率是多大?
Jeff的判斷是——0.1%。
他雖然做游戲很多年,但都是從事游戲制作和運營,他從沒做過商務,自然不懂判斷技巧。
公司創立之初,本來是介紹他和陳湘宇認識的那個新加坡朋友做公司商務,他英語好,又有商務的背景,是去談游戲代理的最佳人選。
可惜那個新加坡人沒做幾天就嫌創業工資太低走人了,公司唯一做過游戲唯一會說英語的jeff只好臨時頂上。
一出馬就是去談《水果忍者》這樣全世界都在搶代理權的爆款,jeff心里沒底。
當天深夜,還是坐在深圳大學附近那個煙火升騰的大排檔,面對一堆啤酒瓶和吃剩的麻辣燙,jeff和陳湘宇陷入空前的焦慮,和《水果忍者》CEO談什么才能打動他?
談錢有用嗎?貌似沒用。
《水果忍者》這么出名的游戲,一個月就可以做一千萬美金,那個年代,這是一個天文數字,中國有這么多游戲發行商,肯定有人找過他們,可能過去就是砸他們幾百萬美金,為什么還是沒有代理成功?說明他看中的不是錢。
正常的商務模式肯定就去跟人家說,你給我這個游戲代理,我能幫你在中國掙多少錢,但當時中國移動互聯網沒有支付渠道,沒有微信支付沒有支付寶,那時候手機支付是用短帶,但短帶不支持智能手機,只支持是功能機,沒有人知道什么時候移動支付渠道會實現。
所以,就算代理這款游戲回來,還是沒辦法在2011年的時候收到用戶一分錢。
所以不能和他畫餅,不能和他說假話。
最后,打團隊背景,我們是什么牛人之類,但我們又不是牛人,我們之前也沒有發過什么很牛的游戲。
總結下來,幾乎是死路一條——不知道怎么講,沒話好講。
Jeff分析說,如果只是通過視頻跟他聊,我根本不覺得有機會聊成功,可能面對面聊還有0.1%的希望。
對于此刻的創夢來說,這是最后一根稻草,抓得住抓不住,都要去抓,第二天一早,jeff就飛往澳大利亞布里斯班。
不能談錢,不能談生意,也不能談背景,在布里斯班見到對方時,jeff連商務的標配PPT都沒有,他直接和對方談海外游戲進入中國的歷史進程,并以爆款網游《魔獸世界》舉例,談海外游戲先一步進入中國的重要性,接著很直白地說,我跟你合作,現在需要做什么。
首先是樹立品牌,中國有很多切西瓜游戲,山寨多得跟天上繁星一樣,第一要做品牌管理,告訴大家,水果忍者才是正宗的切西瓜。
第二,歡迎你去一趟中國,了解這個市場,更深層次跟中國的其他互聯網公司打交道。
不按套路出牌的jeff激起了對方的好感,這么一聊,聊了兩個小時,順理成章邀請他共進晚餐,飯局上,jeff和對方承諾給他兩個月時間,他可以把國內所有山寨切西瓜游戲全部下架,兩個月做到一千萬下載量。
“你不用給我獨家,這兩個月內,你要決定跟誰合作,你跟我說一聲,你可以隨時把我們的合作取消,我做完兩個月,我做到位了,你還是不想跟我合作,也可以,你沒有損失。”jeff希望以這樣的合作條件拿到兩個月的試用期。
當晚,jeff擬好合同,一直等在酒店沒有離開,直到對方答應簽約。
jeff不是第一個和水果忍者談代理權的人,同期有30多個中國公司和他們在談,包括騰訊、九城這樣的網游巨無霸,財力雄厚的上市公司。
但最后,水果忍者和游戲歷史都奇跡般選擇了jeff這個從網吧走出來的游戲人,選擇了創夢天地,這個從沒有寫過一行游戲代碼的初生團隊。
就在jeff拿下《水果忍者》游戲代理權的2011年年底,移動支付開閘,三大電信運營商移動支付子公司同時獲得央行頒布的支付業務許可證,2012年12月支付寶開始二維碼收款,2013年8月,微信支付上線。
在智能手機和移動支付兩個風口的加持下,創夢天地在時代的高速公路上狂飆。
《水果忍者》代理權簽下第一個月,國內下載量突破1000萬,10個月后,國內下載量超過1億,成為宇宙第一觸屏手游。
借著《水果忍者》的東風,jeff又拿下《神廟逃亡》、《地鐵跑酷》等世界級游戲的代理,他所向披靡,斗志昂揚,無往不勝,“那段時間,我覺得沒有自己做不成的事。”

接著,又是一串聽得到時代心跳的數字——2014年3月,《水果忍者》國內下載量2.8億人次,月流水2000萬元;《神廟逃亡》國內下載量超3.6億人次,月流水超過3000萬元;《地鐵跑酷》國內下載超過1億人次,日活躍用戶達到500萬……
又一個中國奇跡誕生了,一個叫創夢天地的手游時代來了。

《地鐵跑酷》

《神廟逃亡》
10.
意外上市
這個時代的奇跡,差點就隕落了。
和華為差點賣給摩托羅拉一樣,創夢天地也差點把自己賣了。
“上市是什么,我不知道,沒有概念。”jeff坦言從來沒有想過公司要上市。
2013年,jeff去美國其實是想把公司賣掉,有一個美國知名公司向他們開出了高額價碼,已經談到最后一步,大家都點頭,就剩簽約了。
在等待簽約的那幾天,jeff在美國的投行朋友邀請他去舊金山聊聊。
這一聊,就聊出大事了。
以下又是一段改變命運的對話——
“為什么你們不上市?”
“為什么我們要上市?”
“你們怎么就不能上市呢?”
“我們可以上市嗎?”
“可以啊,你們是中國第一手游公司還不能上市嗎?”
“是哦,為什么不上市呢?”
為什么我們不能上市呢?我們為什么要上市?一系列問題擺在jeff和他的合伙人陳湘宇面前,他們必須在兩條路之間重新做出選擇——是賣掉,還是繼續干。
“如果把公司賣了,可能對方鎖管理層三年,三年之后我們拿到錢很有可能分道揚鑣。”
說到這里,jeff和他的合伙人陳湘宇以及團隊面面相覷,可能那一刻,他們同時意識到,一個人有多少個十年,能聚在一起能干成一件事的團隊又有多少,為什么他們不能繼續干呢?
如果繼續干的話,需要更多的資金,需要吸引更好人才,如果還是一個私人公司的話,在資本層面、人才吸引層面,肯定不如上市公司,如果上市了還可以通過平臺去做并購,去做跨界的融合,把公司做大。
這么一商量,大家一致覺得上市是一條可取的路,既然已經在時代的洪流里,不如做一次賭徒,橫下心賭賭創夢天地這家公司還可以走多遠。
歷史,就是這么戲劇和偶然。
本來是去美國談收購,結果改成在美國上市了。
2013年10月創夢天地啟動上市計劃,2014年8月7日登陸納斯達克,創夢天地成為在紐交所上市的中國手游第一概念股。
從2011年2月14日創立到2014年8月7日上市,創夢天地只走過了三年零六個月,當仁不讓成了納斯達克歷史上最年輕的上市公司,32歲的jeff和陳湘宇也因此雙雙成為納斯達克歷史上最年輕的上市公司創始人。


納斯達克,高煉惇Jeff抱起陳湘宇

港交所,高煉惇Jeff抱起陳湘宇
敲鐘那個早上,jeff起床那一刻,他捏一下自己的臉,感覺這一切好像在做夢。
如果這次上市是一場意外,那么下市,則是一場精心的預謀。
就在創夢天地在納斯達克上市兩年后,2016年9月7日,他們選擇退市。
2014年之所以選擇在納斯達克上市,因為2015年之前中國股市沒有流通量,是不被認可的股票市場,但2016年風向就變了,2016年中國股市開始飆起來了。
“我們的市值,在美國可能是二十倍二十五倍,但是在2016年,隨便一家公司在中國上市,市值就是八十倍一百倍,他吸引人才的能力,做并購的能力比我們強太多倍了。”Jeff和陳湘宇看到新的風向后,當即啟動下市的按鍵。
2016年納斯達克迎來中國公司的下市潮,那一年,巨人、盛大、完美、陌陌全部從納斯達克下市,創夢跟著那波風潮也下來了。
在公司戰略調整后,2018年12月6日,創夢天地再次在港交所上市。
當年那個旺角街頭的流浪少年,終于在自己的家鄉敲響上市的鐘聲。
鐘聲飄出港交所,久久回蕩在維多利亞港上空。
仿佛在告訴每個行經于此的人,一個叫jeff的旺角網吧少年的故事。
11.
新豪門朋友圈
這是一個速度和野心的故事。
這是一個光榮和夢想的故事。
這更是一個深圳、香港和這個時代共同寫成的故事。
2020年12月1日,在位于全中國加班最嚴重的辦公樓——深圳南山科興科學樓的辦公室,jeff和我說了他的22年游戲人生和10年深圳創業故事。
眼前的jeff戴著一頂棒球帽,穿著一件黑色的汗衫,紋身點綴著他的手腕和小腿,脖子上掛著一串銀飾,一舉手一投足,還是像一個叛逆的校園少年,眼神干凈清澈,散發出沾著露珠的青草氣息。
這是一雙沒有經歷過奧數和學而思的眼睛,這是網友評價藏族男孩丁真的一句話,在jeff身上,我也看到這一點。
16歲高中沒畢業就失學的jeff,也是一個沒有被世俗教育框架框住的孩子。
談話全程,他思維跳躍,表情張揚,時而低頭玩著徠卡相機陷入沉思,時而伴隨大幅度肢體動作放肆大笑,感染力極強,和他聊天是一個不斷跟著他的情緒起伏、不斷被代入笑場的過程。


聊累了,他會蹦出一句,我想休息10分鐘可以嗎?這個時候的jeff又像極了課堂上那個乖學生。
微博上有人夸他帥到可以C位出道,他回復說C位不敢當,在創夢我打G位,在游戲我喜歡打S位。
談及和陳湘宇的10年交往,jeff把自己比作三國里的孔明,把陳湘宇比作劉備,“沒有孔明,就沒有蜀國,但如果孔明沒有遇到劉備,他就是一輩子住在山里。”
“為什么我要和你創業?為什么要做游戲,你一個根本不懂游戲的人為什么要做游戲?”創業之初,他甚至根本不認為自己和陳湘宇合作會成功,是陳湘宇的“碎碎念”,推著他向前走,推著他談下《水果忍者》的單子,推著他把這個一條游戲代碼都沒寫過的小公司發展成中國第一手游發行平臺再到今天縱橫游戲、電競、動漫等多個領域的數字娛樂平臺,推著他一起走過公司每一個生死存亡、絕境突圍的時刻。
就如小夫妻過日子,兩個人吵吵合合,帶著團隊走過了10年,“公司每9個月就會遇到一次危機,每次我們都扛過來了。”jeff說。
和jeff聊天,繞不開他的豪門朋友圈。
當天談話的間隙,jeff特意錄了一段視頻,為公司CMO何猷君的電競活動助興,何猷君通過母親梁安琪的投資基金,持有創夢天地1.11%的股份,他的微博認證也從賭王四房兒子換成了創夢天地合伙人。

高煉惇Jeff(右)和何猷君
jeff說最初陳湘宇把何猷君介紹給他時,聽說他父親“很厲害”,內心有點小排斥,連說,“不要見不要見”,但第一次見到何猷君就特別喜歡他,“我在他身上看我的一些影子。”
jeff和何猷君第一次見面是2016年11月,上海一家酒店,約好一起早餐,結果jeff因為前一夜陪客戶喝酒睡過了一個多小時,沒想到何猷君一直在酒店的餐廳等他,這讓他非常感動。
如今說起何猷君,jeff的語氣好像在談自己的弟弟,“Mario很聰明,情商很高,他年紀比我小一輪,但是我們溝通時,我經常要追著他的思路去思考,他有著這樣的人生背景,卻依然保持著非常高的饑渴度,很有進取心,而且很堅持,這一點很難得。”
對于公司的另一個明星投資人王思聰,jeff則是一語帶過,“是啊,他是我們的投資人,我們也是他的投資人。”其他則不予置評。
資本市場流傳這樣一個故事,2014年8月創夢天地在美國上市前夕,王思聰搶到了創夢天地最后一塊財富蛋糕,從陳湘宇手里分到他轉讓出的1.3%股份,現在,王思聰旗下的普思資本在創夢持股3.38%。

王思聰和何猷君,這兩個混跡于不同圈子的中國頂流富二代,最后卻成了同一場財富盛宴的共享者。
這場財富盛宴的主人之一,就是22年前,香港旺角街頭那個饑寒交迫撿垃圾箱面包充饑的流浪少年。
12
22年游戲不了情
就像游戲里可以分身的小怪獸,除了游戲人,jeff還有多重身份。
比如,他是攝影師,利用全球出差的機會隨身帶著徠卡相機拍下市井百態,他說這是他用另外一只眼睛看世界。

西藏的孩子(jeff拍攝)

西藏的孩子(jeff拍攝)

深圳街頭(jeff拍攝)

深圳街頭(jeff拍攝)

深圳街頭(jeff拍攝)

開往安大略的火車上(jeff拍攝)

開往安大略的火車上(jeff拍攝)
比如,他是調酒師,偶爾去酒吧兼職調個雞尾酒,他說這樣可以身邊朋友更開心。
再比如,他還是拳擊手,打職業賽那種,他說通過打拳,他找到創業的斗志。
2020年12月1日見面之前,jeff剛剛結束拳擊的訓練,這個上市公司總裁,脫下西裝是一枚職業拳擊手,曾經拿下外灘爭鋒拳擊爭霸賽金腰帶,香港白領70KG拳手4勝1敗的戰績,現在他在準備接下來的亞洲拳擊爭霸賽。



拳擊臺上的高煉惇Jeff(右,穿紅衣者)

獲勝的高煉惇Jeff(右)
“其實打拳和創業一樣。”jeff說,他很喜歡好萊塢電影《洛奇》里的一句話:“一個人的成功,不是說你打的拳有多重,而是你能承受多重的拳,還可以站起來向前邁進,這樣你才能贏。”
今天的jeff,從世俗的角度,可以說已經贏了,但是今天的jeff不能說沒有遺憾,比如他還沒有做出一款中國制造的爆款游戲。


等待上臺的拳擊手高煉惇Jeff(右)
你還有沒有實現的心愿嗎?最后我問jeff。
“有啊。”只要談到游戲,jeff就兩眼放光,“我希望能干出一款完全‘中國制造’風靡世界的游戲,這個風靡世界是什么概念,就是過了10年20年30年,只要聽到游戲開場的聲音,或者看到游戲的關鍵色塊,不管是你哪國人,不管你年紀多少,你都會聯想到這款游戲。”
“為什么我要做這樣的游戲,因為這代表中國不再只是游戲大國,更是游戲強國。”在游戲行業沉浮22年,經歷了端游、頁游,再到手游,jeff還是很遺憾,中國游戲出海,還是借用國外的IP,無法傳遞中國的文化和價值觀,大而不強。
在jeff看來,游戲是唯一有希望代替電影、代替音樂、代替書、代替詩歌,讓中國文化成功出海的載體,“如果游戲都輸了,我們中國的文化產業就全輸了。”
做一款創意游戲代表中國,向世界輸出中國文化,這是走到新時代路口的游戲人jeff的使命。
“我希望我可以做到,如果我做不到,我希望有生之年,中國的游戲人可以做到。”
說到這句話時,就算隔著漸暗的夜色,隔著眼鏡的鏡片,我依然能看到,jeff的眼睛閃爍著光芒,可以點亮宇宙的光芒。
此刻的Jeff,還是那個在游戲道路上奔跑的少年,22年不悔不倦。
“Jeff,你看上去最多25歲。”結束談話臨別時,我說出了看到他第一眼就想說的話。
“因為我做游戲,所以我的心很年輕。”現年38歲的jeff微微一笑,轉身離開。
看著jeff遠去的背影,我想,可能從旺角網吧打游戲開始,他就一直活在他的游戲里,22年,從未抽離。
最后,他把自己的人生活成了一部游戲,一部這個時代誰都無法盜版的爆款游戲。
在這個游戲世界里,他身披鎧甲,鮮衣怒馬,仗劍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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