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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為自己“擇校”的孩子,走出了一條不由家長掌控的道路
原創 周瀅瀅 外灘教育
看點 為了孩子能有穩定和體面的未來,父母常常會為其規劃一條既定的升學道路。“擇校熱”也因此成為教育圈的常客。但家長出于成人思維作出的所謂“最優解”真的適合孩子么?在接觸各式各樣的學生后,外灘君發現: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正跳脫父母的框架,按照自身喜好與興趣為基準去學習,而這些“自我”也正成為他們開拓未來源源不斷的動力。
文丨周瀅瀅 編丨Travis
眼下,“擇校”已經成了一個教育圈熱詞。
無論是哪個學齡段,中國家長替孩子選學校的情況十分普遍,多少父母日夜為“擇校”而苦惱。
學校排名、升學率等看得見摸得著的量化指標,成了家長的首選因素。有條件的家庭,甚至會千方百計“設計”出一條自認為最穩妥的道路。
可是,家長自認為好的選擇,就一定適合孩子嗎?今天的孩子,真的愿意乖乖待在家長規劃設計好的那條路上嗎?
接觸了各色各樣的學生、聆聽了他們的故事后,外灘君發現:當下很多孩子,正出現越來越多的“偏航”,紛紛去尋找一條更適合自己的航道。
他們偏離的,可能是所謂的學校排名和名校光環,是父母安排規劃的成長路徑,也可能是社會所期待的安全感。

他們相信,只有自己,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當然,沒有人天生就知道自己是誰,自己想要什么。就像服裝設計大師山本耀司所說,什么是“自我”?它并非憑空而降,你只有撞上一些別的什么東西,反彈回來,才會形成“自我”。
隱藏在“自主擇校”背后,更值得我們關注的,正是這份來之不易、極其珍貴的“自我認知”和“獨立思考”。

Grace,是一名高三學生,剛剛提交了自己的大學申請。本可以沖刺藤校的她,卻選擇了一所國人少有聽說的美國女子文理學院。
在爬藤競賽如此火熱的今天,為什么要退步做這樣的選擇?Grace說,“選擇學校時,我不會只考慮排名,還要考慮它的地理位置、人文環境、學業氛圍。我知道,小而美的文理學院更適合自己。”

今天的Grace,淡定自若,有自己的主見和判斷。經歷過一段煎熬的求學時光,她已經不再被所謂的“名校光環”束縛。
12歲起,Grace就一個人遠赴美國,開始自己的留學生活。父母的想法是:既然早晚要出國留學,何不早點開始適應。聽聞美國學校的學習環境很輕松,沒有那么多作業和壓力,Grace對留學生活充了期待。
探校一圈下來,Grace面試的幾所學校,全部通過。該選哪一所?在家庭投票后,她來到了一所排名相對較高的學校,這也是一所光環圍繞、名流子女扎堆的著名私校。
可是,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要面對的最大難關,居然是“社交壓力”。

因為文化和價值觀的差異,Grace無法真正融入美國學生的圈子;她的舍友來自世界各國的權貴家庭,她和這些“富二代”舍友之間幾乎沒有什么共同語言,甚至還一度遭到排擠。
在異國他鄉,Grace品嘗了倍感孤獨的三年青春:
幾乎每天都是一個人吃飯;
大多數課余時間都是在琴房里度過;
她甚至買來手撕日歷,每天計算著還有多少天放長假、可以畢業。
慶幸的是,留學期間,她一直和父母保持著親密的溝通,有為數不多的幾位校內外朋友,互相安慰,陪著她走過了這段煎熬的日子。
可身邊有一些同學,卻沒有這么幸運,他們在極度壓抑的氛圍中,甚至患上抑郁,只能終止學業回國。

學校對國際學生進行了線上分批次教學
經過這番遭遇,在申請高中時,Grace有了自己的堅持。
這一次,她相信自己面試和訪校時的直覺,選擇了一所氛圍更熱情、人際關系更友好的學校,盡管父母對它的排名不甚滿意。
在這所學校,初中階段的陰霾,漸漸消散,她不僅交到了很好的朋友,甚至和當初面試自己的招生官,也保持著很好的關系。
Grace的“自我”也逐漸生長出來。
如今,什么樣的學校更適合自己,以及未來自己想要什么,她已經有了越來越清晰的認知。
所謂的名校、排名高的學校,就一定是最優選擇嗎?相比父母,親歷其中的孩子,才知道什么更適合自己。

在一所學校所能展現出來的排名、升學率之外,還有很多不確定的、模糊的因素,比如人際交往氛圍、教師是否友善、同伴競爭壓力等等,對孩子來說,這些才是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浸泡其中的真實體驗。
或許這世上沒有最完美的“擇校”,但是無論什么時候,保持和孩子之間的信任感和親密溝通,來自于家庭的鼓勵和愛的氛圍,至少能夠幫助孩子克服成長路上所意想不到的艱險。

讓我從墮落的深淵里走出
還有一些孩子,轉換“航道”,為自己重新選擇學校,是為了能走出墮落的深淵。
16歲的Bubble決定,從一所培養設計師的國際學校里轉學,去追尋在旁人眼里“如夢幻泡影”的音樂夢想。
一直以來,Bubble學業一般,父母常年出差,導致她也不擅長與人交流,生活得像個“小透明”。
父母為她選擇了一所專門培養設計師的國際學校,據說畢業可以直升世界排名前百強的馬來西亞大學,回國就業也很輕松,保證她有一條穩定的出路。
可自始自終,父母都沒有問過Bubble,她究竟對什么感興趣?16歲的她,還沒有來得及思考自己的未來,就這樣懵懵懂懂地被推著走上了一條陌生的道路。

在這所氛圍寬松,幾乎沒有任何學業壓力的學校,Bubble度過了一段渾渾噩噩的日子,差點從此墮落:
她迷上了通宵打游戲,經常翹課,和班主任爭吵;
正值愛美的青春期,她對化妝的熱情,遠超美術和設計;
與家人之間的緊張關系也如火藥般一觸即發… …
她像一只憤怒的、不服管的“小獅子”,16歲的青春期充滿戾氣。
她想要結束這樣的日子,卻找不到重啟起航的動力。
直到有一次,朋友幫她偷偷報名了一場才藝大賽,站在臺上全身心投入唱歌的那一霎那,就像一束光照進了她的世界,她感受到從未有過的自信。那次表演結束,她居然拿了第一名。
一直以來,不擅長表達自我,大多數時候都在傾聽他人的Bubble,好像找到了自我表達的方式。私下里喜歡唱歌的自己,從沒有認真思考過,音樂對于自己的意義。
為什么不去擁抱音樂呢?她決定轉學,離開這個讓自己墮落的地方,去追尋音樂夢想。

對Bubble來說,16歲在音樂道路上起步,似乎太晚了?沒有。
為了能申請上自己的夢校伯克利音樂學院,她去面試、申請了一所管理更嚴格、升學結果更好的國際學校。
她還在一家藝術培訓機構報名,利用課余時間進行系統的音樂培訓。要學習的內容很多,為了能趕上進度,每天放學后,她都要進行長達4個小時的演唱訓練,樂理學習和音樂制作,一直搗鼓到凌晨。
為了改掉自己拖延、不自律的壞習慣,《掌控習慣》這里書中提到技巧,比如切斷Wi-Fi、關掉手機、阻隔誘惑的方法,都被她運用在了現實學習中。被夢想點燃后的小宇宙,爆發出了驚人能量。
終于,這個在大家眼中“后知后覺”的姑娘,在今年年初,迎來了伯克利音樂學院錄取通知。

如今,Bubble的人生正翻開另一個篇章,她希望自己未來能夠成為一名有著獨特風格的音樂制作人。雖然前路并不平坦,但是她義無反顧。
Bubble的擇校故事,頗有一股“學渣逆襲”的意味,每位家長都期待孩子身上能有這樣的沖勁和勇氣。
但不可忽略的是,這種化繭成蝶和自我覺醒,不是靠家長給指引的某條路,也不是出于社會期待和危機感,最重要的“內因”,一定是孩子自己找到了心之所向,從此混沌的人生才有了目標感。
比起家長鋪設的所謂“穩妥”道路,孩子自己基于夢想、基于興趣做出的選擇,要靠譜地多。


是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和Bubble的逆襲蛻變相比,還有一些孩子似乎從小就很有主見。清晰的目標感,是牽引他們一路成長的最好動力。
Katy是一名就讀于某國際學校的高三學生。初中二年級,成績在學校里名列前茅的她,突然提出要轉學到國際學校。轉學原因,卻是出于一個“天真”的夢想。

從小,Katy就對國際新聞感興趣,利比亞戰爭、敘利亞內戰期間,流離失所的中東孩子讓她同情萬分,一度想在長大后去聯合國工作,幫助難民。在一個孩子的想象和認知中,想要去聯合國工作,就必須去國際學校學習,走留學這條路。
于是,15歲的Katy離開家鄉,一個人來到深圳求學。沒想到,在學校開設的編程興趣課上,她對計算機編程的興趣被極大地激發,一下子沉浸到在光怪陸離的代碼世界里。
從黑客馬拉松,到WWDC蘋果開發者挑戰賽,Katy靠著自學各種代碼語言,在多項國際性編程比賽上嶄露頭角。今年6月,她從全球數百位獲獎中脫穎而出,還作為學生代表,和蘋果公司CEO庫克進行了遠程視頻。
她的興趣,不僅僅在編程,而是通過編程,去推動一些更有意義的改變。未來,她希望在中國創辦出像“Girls Who Code”那樣的國際非營利組織,普及編程教育,讓更多女生進入編程的世界,推廣科技領域的性別平權。
兒時想要改變世界的社會責任感,在編程領域里有了另一種延續。

在高中求學期間,Katy開始創辦公益編程組織Coding Girls,專門招募零基礎的女孩參加編程夏令營。
她還發起了一個面向新疆學校的Hello World編程支教項目,今年因為疫情原因轉為線上,很多名校計算機系大學生都被吸引來做志愿者。
最忙的一段時間,她幾乎每天都是凌晨2點睡,早上6點醒。甚至在IB期末考試那天的凌晨,她還和全球編程愛好者參加了一場“跨國會議”。
說起這一切,Katy的言語中滿是興奮,“如果是在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你完全不會感到累。”
從一名體制內的尖子生,意外地走進國際學校,又不小心“偏航”到了少有女生涉入的編程領域,Katy的每一步都是自己做的決定,也遠在父母的意料之外。
今年高三的Katy,剛剛提交了大學申請,無論結果如何,她都對自己的現狀感到充實、滿意。她很慶幸自己已經知道未來想要干什么,往什么方向走。

斯坦福大學教授威廉·戴蒙,在對青少年發展和品格教育的研究中發現:那些有清晰目標感的孩子,不僅在未來的人生中更容易獲得成功,也更能體會到人生的幸福。
對于Katy這樣的“別人家孩子”,外灘君也曾疑惑,為什么她能在小小年紀找到自己的興趣所在,還將它上升到一種人生志向?
一番暢聊后才知道,她之所以在小小年紀,就有一種高于同齡人的社會責任感和改變現狀的勇氣,這一切其實來源于父母的熏陶。
母親在她從小就有意識地讓她接觸國際新聞、了解社會時事,讓她的視野不只停留在書本和考試;常年在新疆負責慈善工作的父親,也讓Katy從小對偏遠地區的教育資源缺乏,印象深刻。
盡管在成長過程中,父母并未直接插手為Katy“擇校”,一切都是她自己做主,但是家庭生活的耳濡目染,卻是比“擇校”更有意義的人生指引。

積極心理學證實,孩子們聽到父母向自己解釋工作的重要性,不僅會受到鼓舞和激勵,也會受到教益:原來父母真的會因對這個世界做出貢獻而感到驕傲。

來自獨立思考
Katy的故事,也讓外灘君聯想到了探月學院創始人王熙喬(Jason)的故事。
從四川綿陽一所寄宿中學,到北大附中國際部,Jason的擇校經歷頗具傳奇色彩。
更令人驚訝的是,這個95后男孩,還在高三那年拒絕了南加州大學的offer,不去世界名校念書,反倒選擇創業,立志要改革中國教育生態。
從小學到初中,Jason一直在一所寄宿學校讀書。初三那年,他偶然聽同學說計劃要去國外讀高中,他突然被點醒:原來讀書還可以有完全不同的路徑。

他開始用手機搜索自己感興趣的教育形式,這時候,一直在搞創新教育的北大附中校長王錚,深深吸引了他。
于是,15歲的Jason一個人跑到北大附中學校,找王錚校長。頗有毛遂自薦勇氣的Jason,和王校長對談了一個多小時,還真的被北大附中國際部錄取了。
在人大附中國際部,Jason盡可能利用學校以及他所能接觸到的各種外部資源,充實自己。
高中三年里,他遇到了啟發自己獨立思考的老師,一步步逼問和探尋“未來,我到底能做什么?”與此同時,他還在學校創辦了一個名為“登月艙”的小型教育項目,帶著同學們一起獨立思考,探討那些看似“不可能的事”。

2017年,他的“登月艙”孵化項目演變成了一所全日制創新高中,年僅21歲的男孩Jason也成為最年輕的創新教育先鋒實踐者。
被他“偏航”的勇氣所震驚,外灘君曾經采訪過他,“為什么要放棄南加大天體物理學的機會,而去創辦這樣一所未來學校?失敗了怎么辦,不后悔嗎?”
年紀輕輕的Jason,對自己的選擇,有著非常清晰的認知:“去南加大學習天體物理,成為一名天文學家,這的確很令人向往。但是經過深層自我認知,我發現自己內心更喜歡影響別人。在創新教育方面作出身體力行的改變和推動,這更讓我感到有價值和成就感。”

Jason希望,未來能有更多學生在成長過程中,不斷探索尋找自己最好的生命狀態,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為之付出努力和行動,而不是盯著統一標準。
遺憾的是,我們身邊無數迷茫的年輕人,正在被社會焦慮、利己主義氛圍、或是家長的期待推著向前,來不及探尋和思考自己真正適合什么、熱愛什么。
原耶魯大學終身教授、“中國最具影響力十大經濟學家”陳志武,在十三邀節目中曾發出這樣的感慨:“如果回到二十幾歲,我會更加去追求自己的興趣。不管別人喜歡什么,偏好什么,那是他們的事。”
這位每天研究市場邏輯、金融規律的經濟學家認為,追逐自己的興趣,反而更符合市場規律。在極具變化的時代,真正安全感,一定來自于興趣和激情。

我們也看到,隨著學校類型和發展路徑的多元化,敢于追求自己航向的孩子,正越來越多。
就像今天文章中的幾個主人公,他們無論是放棄名校、轉學、甚至拒絕大學offer的一系列自主選擇背后,正來自于一份可貴的自我認知和獨立思考。
相比“擇校”,對每個孩子來說,明白自己的喜好、興趣、人生方向,或許才是更重要的事兒。
原標題:《那些為自己“擇校”的孩子,走出了一條不由家長掌控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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