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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杏兒:本人已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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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杏兒最近上了好幾次熱搜。憑借在《演員請就位2》舞臺上的炸裂表現,她又一次回到了風口浪尖。
關于這檔節目,有很多不同立場的爭論,誰堅持毒舌被排斥了,誰偏愛流量新人了,網上的看客各執一詞,爭論不休。比賽需要公證,但仔細觀察,每位評委還是會多少帶著自己的喜好來評判,你甚至能從他們挑選的人身上看出這幾位導演對于演戲這門手藝迥異的價值認知。
節目組找了四類不同成長背景的評委,陳凱歌是學院派典范,趙薇是演而優則導,郭敬明屬于作家轉導演,爾冬升則是在香港電影黃金年代百煉成金的導演。先別草率地憑借一己之好判斷孰高孰低,他們都有成功經驗,都有一套自己從業多年摸出的規律,這種多樣性就會引發討論,這是對一個領域的探索。否則我們找四位戲劇學院的老教授來當評委就行了,但誰看呢?
爭議從前幾期節目就開始了。事情是源于郭敬明導演把自己手中至關重要的一票投給一位流量新人,這可捅了馬蜂窩,引起了不小的非議。但旁人的議論永遠是旁人的事,若是他接下來就用這位演員拍出一部高票房電影,那對于他的價值體系而言,還是可以自圓其說的。畢竟如何讓演員在臺上奕奕放光,最能考驗一個導演的本事。
我絮絮叨叨地做了這一大堆鋪墊為了什么?重點來了,當你剝開這些兩極分化的觀點后,會發現有一位演員站在中間成了最大公約數,她是胡杏兒。在眾說紛紜的場合,她出人意料地獲得了所有評委和觀眾的認可。若是幾位導演和評委都能把溢美之詞獻給同一個對象,那我想,那就是真好。
需要有這么一個人,代表了一檔娛樂綜藝節目對于表演藝術的公正性。或者說當大家爭持不下時,能就一個觀點達成共識,也算是化解尷尬的潤滑劑。
胡杏兒是憋著勁兒來的,在臺上一亮相,就技驚四座。很多人對她之前的印象還是一位香港 TVB 黃金年代的女明星。她當年的多個角色深入人心,歌唱水平也不錯,情路曾經遇到過挫折,她不太愛出頭,甚至于很少有人把目光聚焦在她的演技上。就像我們也很少提起成龍、周星馳的演技,因為一個明星的整體魅力值要遠大于演技的分數,而且他們自己也很少以藝術家的口吻去談論人物塑造這種事,你肯定沒聽哪位香港演員說過“真聽、真看、真感受”這類專業話術。所以當胡杏兒來到這檔表演競技類綜藝中,蛻掉明星光環,觀眾以考官的標準去審視她的演技時,才會被她徹底驚艷。

這些年隨著選秀節目盛行,內地演員的選拔通道也發生了變化,又形成一股流量派。所以《演員請就位》這檔綜藝從導演到演員,就像是各門派武功的一場華山論劍,大家在一個擂臺上,按同樣的規則,看誰更能打。
提到香港演員身上沒什么藝術家光環這件事,胡杏兒先跟我講起了她自己當年的經歷。
“我入行的時候,在 TVB 演員班經過幾個月的培訓就開始拍戲了,讓拍什么就拍什么,你也控制不了最后的作品的呈現水平,只能盡量把它演好。但是好的標準是什么呢?也沒有太多人能教你,只能透過觀眾的反饋,有時候被吐槽說你演的爛。我當然不想被罵了,就自己研究,或者跟一些前輩多請教,每次積累一點點經驗。就是在這種被罵、然后不想被罵的過程中,慢慢建立起演技。得到一些認可后,工作強度變得非常大,一部戲可以有4個導演,輪流拍一組演員,早上7點出去拍外景,下午三點回來,人家已經在棚里準備好了,然后吃口飯、補個妝,就從下午拍到凌晨3點,每天工作20多小時,持續一兩個月。可能很多香港演員都經歷過這樣的過程,所以那個銳氣已經磨滅了。”
確實,在很多香港藝人的自述中,都提過“軋戲”甚至超負荷工作的經歷。如果用敬業來形容,那多半是不了解他們當時的生活境遇,戲多,才說明你這個演員有價值。正因為這般少林寺式的錘煉,才讓香港演員身上少了幾份矯情,呈現出一種更務實的“獅子山下精神”。
什么叫對自己夠狠
作為《演員請就位》中的 S 級演員,胡杏兒坦言她剛接下綜藝時心情忐忑。一名從藝20年的大咖,又有 TVB 視后獎項加持,現在要和一些剛入行的新人 PK,演好了是應該的,萬一發揮不好或者卡詞,就會很尷尬。關鍵還要在臺上被人現場點評,這導致她壓力極大。
對于自己的普通話水平,她心里還有點底。七八歲時,家里經常放鄧麗君的歌,她很喜歡唱歌,會跟著模仿國語發音。后來去愛爾蘭上學,遇到中國臺灣來的同學,他們之間也會講國語交流,同時還要迅速掌握英語,所以她自認是有些語言天賦的。只是后來到內地拍戲,制片方為了省事,會直接找人為她配音,這也成了行業慣例。但她一直期待能有一部作品用國語出演,因為原聲演繹效果會不一樣,對觀眾更有代入感。
她沒想到的是,自己在《演員請就位》的第一場就要演《親愛的》的片段,角色要求她說從沒接觸過的安徽方言。其實《親愛的》劇本中,李紅琴這個角色說的是山東話,趙薇當時覺得一個月練熟山東口音時間不夠,才改用自己的家鄉話,而綜藝節目時間緊,從確定角色到演出,留給胡杏兒的準備時間不足4天。
“當時真的很害怕,怕自己丟臉,所以每天跟安徽話老師一句一句學,然后反復看趙薇導演的原版,把她的語調記在腦子里,一遍遍的默戲。那些天基本吃不下飯,人瘦了很多,排練完也不跟身邊的人講話。后來我就不停跟自己說:不要這樣,你越害怕壓力越大,越演不好。身邊的同事也開導我,別那么多顧慮,什么前輩后輩的,來這個舞臺上大家都是平等競爭,就要把本事都拿出來。好在最后發揮還不錯,心里頭的一塊大石也就落了地。”
胡杏兒在臺上的村婦造型也頗費了工夫。據她講,化妝老師不僅給她的兩腮化上高原紅,還把雙手也打上油彩,因為臉黑手白就會很假,最后在她頭上抹了發油,呈現出幾天沒洗頭的效果。一向以說話不客氣著稱的評委李成儒還盛贊她為了角色敢于犧牲形象。其實“扮丑”對于胡杏兒而言并沒心理障礙。在她拿到新人獎的作品《流金歲月》中,她就飾演了一個智障少女,當時那是幾位與她同齡的當紅偶像演員都不愿接的角色,恰恰成了她的機遇。后來在熱播劇《肥田喜事》中,她還為了角色增重40磅,演出了一個150磅的胖妞兒,一時傳為佳話。
有一點需要澄清,就是最近內地的自媒體提起胡杏兒時總會說她曾在剛出道時被港媒描述為“最丑港姐”,可能是為加強那種逆襲的反差感,顯得更有正能量。但胡杏兒說她在香港從沒見過有媒體用“最丑港姐”這樣的詞寫過她。如今再看突然冒出來的這些點評,她有點哭笑不得。
真人秀節目之所以好看,其實是因為觀眾看到的不僅是演員的專業造詣,還包括他們言談舉止中展現出的人格魅力。胡杏兒給大家的印象是心地純良、誠懇、沒有絲毫的攻擊性。但她看上去又具備強大的自尊心,這種自尊可能源于內心的不自信,或者說怕別人說她不好。所以在遇到外界質疑或挑戰時,會引發強烈的防御體系,有些人會把這股能量轉化為攻氣,而胡杏兒就只會跟自己較勁。

你想想為什么導演會把幾個最重的角色都交給她,《誤殺》里拉韞有十幾頁臺詞,就算她普通話不錯,也還會繞口,這是有風險的。演員除了天賦,還要有很強的耐受力,面對一場比賽,導演也會像教練那樣,判斷哪名球員能在重壓之下壓榨出更大潛能,哪名球員可能會拉胯。
試圖分析下胡杏兒身上這股“狠勁”的由來。她在《演員請就位》中出演的幾個角色,面貌身份有很大差別,但好像都帶點悲情色彩,劇情均涉及親情間的生離死別,她準確呈現了一種非用力賣慘式的創傷感。客觀地講,人沒經歷過創傷,是演不出創傷感的,這就不由得讓你去聯想她的成長經歷。
T4航站樓的魚子醬
胡杏兒8歲時父母離異,那應該是她童年第一次對分離之痛的記憶。12歲父親送她和兩個姐姐去北愛爾蘭的一所教會學校讀書。不是出國上貴族學校的概念,而是父親作為公務員,能申請政府頒發的子女教育津貼。在她的印象中,貝爾法斯特是個陰冷多雨的地方,學生們還要大冷天光著腿跑步,這讓她一個香港人極不適應。90年代初正是愛爾蘭共和軍活動猖獗的時期,電視里經常報道炸彈襲擊事件,甚至連進個商場也要過金屬探測器。
這她倒沒太在意,她不相信警察老爸會把女兒送到一個不安全的地方。讓她發愁的,是讀書的頭半年,坐在教室里的她聽不懂老師在講什么,除了數學沒有一科考試能及格。一個身處異鄉的女孩,又無法與人交流,成績還差,這讓那段時期的胡杏兒變得敏感而自卑,會很在意別人對她的看法。
北愛爾蘭并不是個包容的地區,很多人看不起她。她強烈的自尊心應該就是那段時期建立起來的,孤獨和郁結無處宣泄,她只能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才能逐漸平靜下來。
還有一件困擾她的事,就是窮。雖然食宿不愁,但她沒什么零用錢,同學們相約去逛街吃披薩,她只能找理由推脫。去市區的商場,坐公交只要兩塊錢,她會花半小時步行去。想家也舍不得給父親打電話,只靠書信聯絡。每年政府會贊助機票讓學生回家探親,胡杏兒從14歲就開始利用寒暑假回港打工,在酒樓門口賣茶點,遇到熟人她會不好意思,但一個假期能賺兩千塊港幣,作為下學期的零花,也省得跟家里要錢。
每次回家在倫敦T4航站樓轉機,她都會流連于一家高檔海鮮餐廳,那里裝潢考究,穿白圍裙的侍者表情高傲地托著香檳從她眼前走過,她總會停下腳步隔著櫥窗往里看,她好奇為什么一小碟魚子醬會賣那么貴,想必極其美味,以后有了錢一定要試試。
教會學校每天都會唱圣歌,那是她覺得能發揮特長的事情,一年后她英語已經完全過關,還參加了學校的合唱團,甚至在高中階段練了兩年女高音。交流更順暢,她性格也逐漸變得開朗起來。回憶那六年的留學生活,她認為培養了自己的獨立精神,因為什么事都得自己搞定,雖然總是又窮又冷,但比起入行后要面對的種種壓力,那真的一點都不算吃苦。
高中畢業時,她申請的幾所英國大學都給她發了錄取通知,但是每所學校四年的學費都是百萬港幣級別,父親要供三個女兒上學,根本拿不出這筆錢。她說她知道上不了英國大學,只是要通過考試證明自己足夠優秀。今天她與我講起這件事時輕描淡寫,可放在當時,你能想象出一個成績拔尖的18歲女孩,因為經濟原因不得不放棄留學夢的不甘。
后來她回港參加匯考,考取了全球排名第37位的香港科技大學,攻讀生物化學專業。根據理科學校通常7比1的男女比例,推測她當時的樣貌是戴厚片眼鏡、梳馬尾辮、背雙肩書包的學霸造型。后來她入選港姐選美復賽時,還是臨時去買的高跟鞋和游泳衣。不過在大一期間,她參加了學校的戲劇社,實踐過一些舞臺劇演出,那時的她就對表演開始產生興趣,這算是她之后進入演藝圈的一個契機。
獲得香港小姐季軍后,TVB 向她伸出橄欖枝,她跟家里商量過是繼續上學還是簽約,教授建議她可以先休學一年,嘗試入行,如果不喜歡再回來繼續讀書。多年后有人問她是否后悔當時的決定,也許香港能多一位生物學女博士呢,她說不后悔,之后確實愛上了演員職業。不過她曾在一次采訪中透露,當時父親已經臨近退休,她接受不了老人退休后再去開出租、或是干什么體力工作,來供她們上學,做演員可以補貼家用。
在她生命的頭20年中,錢,確實影響了她很多次選擇。成為當紅藝人后,有一次去歐洲出差,恰巧在倫敦T4航站樓轉機,又看到那家昂貴的海鮮餐廳。她第一次走了進去,點了生蠔、三文魚、香檳、魚子醬,一通豪吃,這頓是為那個13歲的清瘦女孩吃的。一口美味入肚,才發現其實魚子醬也沒有想象中的那樣美味。
女人四十
35歲生日時,胡杏兒覺得自己這輩子可能都不會找到另一半了,之前經歷的情變讓她心灰意冷。沒想到一周后就經朋友介紹遇到那個對的人,再過兩個月訂婚,隔年便生下一子。
不過即便已經有穩定的家庭、事業有成的老公。胡杏兒并沒滿足于做一個家庭主婦。她兩次懷孕期間都拍了大戲。在拍攝《那年花開月正圓》時,她已懷孕三個月,并沒告訴劇組,只是在有肢體沖突戲份時,她才悄悄告訴孫儷,待會的動作悠著點。她覺得很多孕婦都能工作到八九個月,演員并不需要特殊照顧。
公司里的人管她叫胡鐵人,好像她就不是個能閑下來的人。今年二兒子剛滿周歲,她又回到人們視線中。再出現在鏡頭前的她好像比過去還要美,且狀態不錯,由內而外的發光。胡杏兒說自己也有這樣的感覺。

胡杏兒這次呈現的表演,除了爆發力,還有更豐富的層次,分寸拿捏準了才讓人覺得可信。之所以用“火候”這個詞形容演技,就因為它從物理層面沒法量化,只有那一刻出現時,你才知道對還是不對。所以一個演員自身的經歷顯得尤為重要,沒有真正的理解和共情,再怎么用力都只停留在模仿層面。系數一下她比賽中塑造的幾個角色,五個里有四個都是母親,如果沒體驗過真正的母子親情,恐怕也演不到那個深度。胡杏兒對此也十分認同。
“以前我還沒孩子的時候,演媽媽角色就做不到像現在這樣投入。前幾天跟凱歌導演拍最后一部決賽作品,我演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剛進那個房間,我眼淚就忍不住掉下來,因為那感覺太真實了,我會幻想這真是我的孩子,萬一他發生什么意外,就像割掉一塊肉一樣,以前肯定沒有這種感覺。所以我覺得人生經歷對演戲來說有非常大的幫助。”
去年胡杏兒跨過了四十歲,對于演員而言,正處在經歷、狀態、經驗最平衡的階段,可以駕馭多樣化角色,只可惜市場上的女性角色并不那么多樣化。就像陳凱歌導演說的:“遇上一個戲不容易。”
對于這個現象,胡杏兒并無意從女權角度去升華,只是淡淡的說:“人生就是如此,抱怨沒有用,我這樣的年紀,依然渴望能學到東西,每天都做好準備迎接挑戰就行了。”
畢竟經過 TVB 這樣競爭殘酷的環境多年打磨,如今的胡杏兒的耐受度顯然會比一般演員高一些。她只會考慮觀眾現在是否喜歡我;而不會問,大家為什么不能提高下欣賞水平呢?
采訪當天,胡杏兒剛剛拍完決賽的最后一部作品,已知的結果是,她在第八期憑借《 F 小調幻想曲》中的出色表現,獲得了全場個人最高分,順利晉級。所以采訪臨近結束時,大家開玩笑問她要不要先來段奪冠感言存著,她連忙擺手說不敢。
“那些年輕人都很厲害,誰都沒有把握,但是我覺得這次能在陳凱歌導演的戰隊里,大家一起走過這段日子,真的從他身上學到很多跟之前不一樣的東西。昨天他給我講完一段戲,回來補妝時我就跟經紀人說,突然覺得心里很傷感,因為這段經歷快結束了,將來還能不能跟這樣好的導演一起坐在監視器前,然后他跟我說這個鏡頭演得哪里好哪里不好,再有這樣的機會嗎?我不知道。所以無論5號那天的結果如何,就算真的沒有什么獎項,我都覺得我已經贏了,收獲很多。”
好吧,這聽上去已經是一段不論輸贏都可以用的感言,希望演員胡杏兒能夠得償所愿。

采訪、撰文:浩川
策劃、編輯:暖小團
化妝、發型:王嘉
服裝造型:傲寒
助理:沐浴鹿、蘋果
場地鳴謝:首北兆龍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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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胡杏兒:本人已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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