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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到2.5,這版韋小寶還敢不敢說是“金庸作品”?
原創 毒Sir Sir電影
Sir忘記這是今年第幾部國劇被罵上熱搜了。
而且。
步調如此統一,差評如此迅猛。

黑紅也是紅?
Sir今天就仔細驗驗成色——
鹿鼎記

眼看它在2.7→2.5→2.6間苦苦掙扎。

打分5星制,計分卻是10分制。即,你就算被氣炸了,最低也只能打一星(2分)。

4分以下,只是技術上公認的爛。
3分以下,已經是觀眾集體罵娘了。
那《鹿鼎記》的2.5,什么概念?
在Sir看,它不僅是我們對單一作品的爆發式宣泄。
更是對當下某一類國劇,長久無語后的集體倒戈。
01
毀掉韋小寶
王晶導演的父親,著名導演王天林曾說過:
無人不識韋小寶。
作為封筆之作,金庸武俠的巔峰,從第一次影視化開始,《鹿鼎記》就貫穿了幾個時代的回憶。
靈魂人物韋小寶,更是憑借小混混屌絲逆襲,一路升官發財抱得美人歸,成為流行文化中的男性偶像。
從梁朝偉到陳小春,從周星馳到張衛健。
誰演誰火,誰火誰演。
那……
是張一山不配嗎?
相反。
張一山一度被譽為國內目前最適合演韋小寶的演員。


證明他可以古靈精怪,并一點不讓人討厭。

證明他技巧純熟,爆發力強,在青年一代演員中前途可期。

證明他擁有演員該有的上進心,不斷尋求突破(效果嘛見仁見智)。

新劇一上線,喜提“猴戲”表情包。



問題出在張一山?
不可否認,張一山的表演風格的確跑偏。
開播前他就在采訪中說過,“這版畫風已經往卡通和搞笑上走了”。

可這不就是演猴戲,七十二變?


所以,與其說張一山演得爛。
Sir更相信,這浮夸的“猴式”演法,是主創們一致認可的。
這版韋小寶就不算一個完整的“人”。
金庸原著,全書五十回。
可主線遲遲不開始:顧炎武、黃宗羲談論明史案,天地會與陳近南,茅十八與私鹽販子沖突引出韋小寶,再到二人一路北上京城,誤打誤撞被海大富帶進宮,和小玄子不打不相識……
整四回,全是鋪墊。
為什么?
金庸在造“人設”。
韋小寶的聰明、狡詐、義氣、算計……這角色身上復雜又曖昧的人味,都在這四回的故事里搭建起來。
新版呢?
三十分鐘,講完四回原著。
結識茅十八,打退官兵,遇見海大富,和小玄子打架……
留給張一山的時間不多。
所以他只能擠眉弄眼,拼命用夸張表情展現角色的存在感——
貪財?



舉個例子。
原著中,茅十八被通緝,韋小寶卻救了他:
茅十八道:“你說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倘若連自己的姓名身份也瞞了你,那還算什么他媽巴羔子的好朋友?”
韋小寶大喜,說道:“對極!就算有一萬兩,十萬兩銀子的賞金,老子也決不會去通風報信。”心中卻想:“倘若真有一萬兩,十萬兩銀子的賞格,出賣朋友的事要不要做?”頗有點打不定主意。
一個講義氣又貪財的主,栩栩如生。
劇里怎么演?
同一個茅十八,不同的韋小寶,風格各異。
梁朝偉,典型TVB培訓班方法。
聽到反問后,歪臉,撓頭,展示猶豫和緊張,用一系列“反應”表現內心沖突。

陳小春,則是漫畫式呈現。
正臉一套:拍胸脯,絕不出賣兄弟!
轉過身,又另一套:內心OS直接說出來,配合上糾結的表情反差。

張一山版?
無。
對,全刪干凈了。
這也是Sir不想把鍋甩在張一山頭上的原因。
他可能可以演好韋小寶,但《鹿鼎記》沒給他機會。
02
毀掉審美
Sir看新版《鹿鼎記》,老是有種看豎屏短劇的錯覺。
服化道,滿屏廉價感。
比如全網鬧笑話的倆字——“鰲府”。
鰲拜府邸?
鰲拜,瓜爾佳氏,滿洲鑲黃旗。清制,只有輔國公以上爵位的府邸才能稱府(鰲拜直到雍正時期才追封超武一等公)。
嚴格來說,倆字全用錯了。

畢竟為了讓觀眾在一個鏡頭內得知準確信息,以前版本也是這樣做的:



你別太過分,我也能假裝看不見。
可它偏不信邪。
連主角服裝都經不起推敲。
韋小寶頭上扎眼的龜公綠帽:




服化道,說到底是什么?
誠意。
尤其古裝。
它不僅體現作品制作上的基本尊重。
更能在細節中看出創作者對其作品的創作野心。
極盡的考究和還原,就是誠意嗎?
也不一定。
真正的誠意在于——
創作者是否足夠愛惜自己塑造的人物和世界,并熱切希望它們留在觀眾心里。
比如。
給TA設計一幅墨鏡,一套頭飾,一款專屬發型……
即使在那個如此粗糙的制作環境下。



你看它設計了啥:
病重的海公公,臉色蒼白。
劇里直接給他涂成唱雙簧的藝人,還手捧一盆花。
生生一個故作病態的小丑。



前者,是對角色務求精進的絞盡腦汁;
后者,則是把角色當工具的嘩眾取寵。
審美上倒退,印證著創作上的懈怠。
然而。
這還只是這版《鹿鼎記》表面的崩壞。
往深里挖,你更氣。
03
毀掉《鹿鼎記》
關于這版《鹿鼎記》,還有一個關鍵詞:
刪減。
可以預見,當下環境并不允許《鹿鼎記》還原原著所有劇情。
根據國家廣播電視總局給出的信息來看,劇集經過兩次調整,至少刪掉11集。

別誤會,Sir不是要把鍋丟給審查。
相反,《鹿鼎記》的問題恰恰在于它從一開始就完成了自我閹割。
先看它刪了什么。
除了Sir開頭提到的,劇情上縮水導致人物扁平。
還有更嚴重的。
就看兩場重頭戲。
第一個,鰲拜出場。
氣勢威嚴,甚至……到了囂張的地步。
面對康熙,竟然直呼“你”。

說變臉就變臉。
韋小寶出場救駕,三言兩語,就把朝廷第一大臣嚇得否認三連。
當場改口,一口一個“皇上”。

編劇的畫蛇添足,直接暴露了水準。
韋小寶在書房一通吆喝,結果,一群護衛馬上圍了上來。
救。駕。成。功。

這鰲拜,還是滿洲第一勇士嗎?
這皇帝,還是康熙嗎?
這韋小寶,還是個小太監嗎?
……
要知道,原著中這場戲分量極重。
三人對峙,言語、動作,全是潛臺詞。
鰲拜的自醒,康熙的懷柔,以及一邊韋小寶的機警。
拼的全是內力。
不料一喝之下,鰲拜竟然退下,不由大樂,大聲道:“殺不殺蘇克薩哈,自然由皇上拿主意。你對皇上無禮,想拔拳頭打人,不怕殺頭抄家嗎?”這句話正說到了鰲拜心中,他登時背上出了一陣冷汗,知道適才行事實在太過魯莽,當即向康熙道:“皇上不可聽這小太監的胡言亂語,奴才是個大大的忠臣。”
要是按劇的拍法。
韋小寶一吆喝,護衛一個箭步,鰲拜就這么認慫……
那康熙當下就可以把鰲拜直接殺了啊!
沒完。
第二場,撒石灰。
“撒石灰”不僅是重頭戲,更是金庸貫穿《鹿鼎記》的題眼。
韋小寶絕招之一。
卻也是江湖人眼中的“下九流”:
韋小寶這才明白,原來用石灰撒人眼睛,在江湖上是極其下流之事,自己竟是犯了武林中的大忌,而鉆在桌子底下剁人腳板,顯然也不是什么光彩武功。
他靠撒石灰,最終居然降服鰲拜。
這是一個劃時代的石灰粉。
“石灰”又何嘗不是一個比喻。
它的本質,是對權威的諷刺。
韋小寶發現,即使是大人物、大英雄,有時也會用“石灰”……
比如韋小寶,就是陳近南手里的“石灰”。
幾乎所有版本《鹿鼎記》,都會在這“石灰”上作渲染。
梁朝偉版,是這樣說的:
你這個人油腔滑調
與為師的為人背道而馳
我收你為徒
完全是為了天地會的大業

你這龜蛋 搜刮了那么多財富
現在錢財和女人都有了
還不出點力

它的生存法則,必定是機關算盡后還有機關。
可你看新版怎么拍。
作為“江湖道義”的堅實擁戴者,茅十八本來非常討厭撒石灰粉這種手段。
第一次,韋小寶撒石灰粉時,茅十八什么反應?
當對方被石灰蒙眼時,想都沒想,抬手就是一刀。

茅十八被包圍,喊韋小寶幫忙。
韋小寶又一次想到撒石灰,可茅十八絲毫沒有任何抵觸。

把金庸巧妙的隱喻,刪成屎尿屁般的鬧劇段子。
你現在知道了。
觀眾突然爆發的氣憤從哪來——
是它對《鹿鼎記》核心的揶揄。
《鹿鼎記》核心是什么?
老爺子曾經強調說:
這,可是部現實主義小說!
何為“鹿鼎”?
古人常常拿逐鹿比喻打天下。
利益江山是鹿;平民百姓是鹿;
有時,你心里裝了一頭鹿,你也是鹿。
誰逐鹿不知道,但鹿總是死定的。
所以,《鹿鼎記》的表面是一場喧鬧,底色卻是悲涼的“現實”。
是清代官場現形錄,是功利場的描摹本,是把一向傳奇的江湖逸事,都摔在塵土中。
當然,也是金老爺子在借古諷今。
這是《鹿鼎記》的核心——
對權威的冷眼,對慕強的自省。
以上,通通刪掉。
那么,新版《鹿鼎記》留下了什么?
你都熟。
一些停留在肢體上的低俗笑料:



一些表現浮夸的強行賣腐:

它在造梗,抖段子,潑狗血,在極力塑造這一段又一段能讓你在三秒內興奮起來的短視頻片段。
不是Sir過度解讀。
真的有疑似“營銷號”在干了:

導演馬進,編劇申捷。
兩人作品很多都在8分以上,還有不少經典代表作:


Sir更傾向于,這是一次多方共謀。
新《鹿鼎記》的崩潰,像是揭露了某種潮流:
流量大于質量;
營銷大于內容;
迎合大于冒犯。
而且,這種潮流正在壯大。
曾經,只是片段式的迎合:

它會是最后一個嗎?
文章結尾,Sir想聊聊《鹿鼎記》對于金庸的意義。
封筆之作,更是他對自己的一次“背叛”。
從自己家族的《明史案》過往切入,有鮮明的時代痕跡。
如在第一回的注解中這樣說道:

封筆原因,他借韋小寶之口道出:
如果能讓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管他是滿人當皇帝還是漢人當皇帝?
可惜,許多人把《鹿鼎記》當做一出油膩男人的春夢。
它厚重,只不過以嬉笑的語氣講出。
更顯殘忍。
也因此,縱觀過去所有的鹿鼎記電視劇改編,雖然側重不同,如港版《鹿鼎記》側重表演和劇情,內地版《鹿鼎記》重視服化道、風格與場面。
一個細節。
那些曾經的版本,都會在海報顯眼的地方,打出“金庸”之名。



海報,沒有。
片頭片尾,沒有。

你還敢不敢說自己是“金庸作品”?

編輯助理:吉爾莫的陀螺
還不過癮?試試它們
原標題:《8.8到2.5,這版韋小寶閹得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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