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4日，南京，新華金鷹的戶外大屏正在直播“蘇超”第四輪南京隊客場對戰淮安隊的比賽，讓不能到場觀賽的市民也能同享“蘇超”快樂。本報記者 張筠 攝

6月14日16：58，裁判終場哨聲響起，江蘇城市足球聯賽（“蘇超”）第四輪，淮安主場對陣南京的比賽中，在26018名觀眾見證下，39歲的后防老將戴虎在第89分鐘替補登場。7分鐘的替補登場時間里，他和隊友成功幫助球隊守住1：1的比分。

“做夢都沒想過，自己能有這樣的高光時刻，身披家鄉隊戰袍，為城市榮譽而戰！”盡管沒能贏球，戴虎遺憾之余也很興奮。

39歲的“廉頗”，24年的“等候”

“參賽證編號：0486，單位：熱搜淮安隊，司職：邊后衛，球衣號：3號”今年39歲的戴虎，還有另一個身份——愛踢球的村書記。

淮安和南京比賽的當天上午，淮安體育中心發布的短視頻《淮安的村書記也準備好踢蘇超了》迅速登上了抖音熱搜，90.4萬人在線圍觀。

比賽前一天，戴虎用自己的抖音號，發了一條抖音：“十三兄弟爭一流，淮安必須爭上游。廉頗老矣，尚能飯否。”配音選的是《遠山的少年》，引來大批網友點贊。

為了踏上夢寐以求的綠茵場，這位從青蔥歲月走來的“遠山少年”，足足等候了24年。

戴虎與足球結緣于2001年左右。那時他還是一個15歲的少年，“操場上常有一些成年人組隊踢足球，看著看著，一下子就喜歡上了。于是，我就給他們撿球、遞水、套近乎。”從撿球的球童起步，戴虎便逐漸獲得替補上場的機會。

17歲的戴虎原本有望在足球道路上走得更遠，卻在2003年12月毅然響應國家號召，參軍入伍成為一名武警水電部隊的戰士。服役8年，戴虎幾乎把所有“能吃苦”的工作都干了一遍：執勤、巡邏、帶新兵……還參與了貴州抗旱救災、山體滑坡搶險等急難險重任務，多次榮獲優秀黨員、優秀士兵等嘉獎。

這次機會出現時，他抓住了

2011年12月退役后，回到家鄉的戴虎，并沒有拿到一個“主力球星”的人生劇本。父親突患重病、家庭經濟拮據……25歲的年紀，就得挑起生活的重擔。

這些年，他輾轉干過多種營生：修車廠修理工、賣潤滑油、做輪胎生意、開燒烤店……生意有賠有賺，但別人見到的戴虎，總是在笑。

他笑著面對生活的重重壓力，也笑著重新走上綠茵場，重新從撿球、替補開始，一點點去找回那個曾經有夢的追風少年。

這一踢，又是十幾年。不少當地人都知道，淮安業余足球圈里“有個前鋒戴虎，速度快、球風猛！”

前鋒？戴虎不是后衛嗎？面對記者的疑惑，戴虎解釋說，憑借一貫的優異表現，淮安把他列入了球隊大名單。但隊里年輕人多，球隊安排經驗豐富的他“壓陣”。坐上冷板凳，從前場改踢后場，可他并不抱怨：“只要能為家鄉而戰，上不上場都很榮幸！”

“有隊友問我，39歲了怎么還能跑、身體那么好？我說，要看我天天怎么辛苦訓練的。”挽起球衣，39歲的戴虎，露出6塊腹肌。

“還有，機會出現在面前時，絕不能讓它溜走”，戴虎抓住了——和南京隊的這場比賽，7分鐘的替補經歷，讓他覺得，自己踢出了人生新的起點。

用一顆足球，連接村莊與未來

在“蘇超”516人報名球員中，職業球員僅占29席，其余皆來自社會各行各業。

淮安和南京賽前，“39歲淮安村支書談備戰蘇超”沖上抖音淮安同城榜熱搜，瀏覽量達到近600萬。“蘇超+39歲+村支書”3個標簽，讓之前始終坐在替補席上的戴虎出乎意料地火了。

從加盟淮安隊以來，戴虎明顯感覺到，身邊人對“蘇超”的關注度越來越高，有的村民給他打氣加油：“戴書記，你是全村人的希望！”有的跟他一起熱切討論、分析淮安隊的技戰術打法，還有的人在他的抖音評論區里拜托他：“多給26號替補球員幾個鏡頭！”

戴虎是一名新書記。2024年10月1日，經村民推選與組織考察，他正式就任淮安市漣水縣朱碼街道韓陳村黨支部書記。村莊，從此成了他人生的“新主場”。

作為一個統管全村大事小情的“大當家”，如何去平衡好“蘇超”賽事和村里日常呢？戴虎很清醒，“踢球是愛好，書記才是本職工作！”

當下正逢農忙時節，也是鄉村干部一年中最忙的時段之一。搶收搶種、秸稈禁燒、疏浚溝渠、各種家長里短矛盾調處……戴虎忙得腳不沾地。但不管多忙，每天清晨，雷打不動到村廣場打沙包、練負重、跑步。訓練完后，才開始一天的村務工作。“沒有一個好身體，很多事是堅持不下去的！我要給老百姓帶個頭！”

當村書記才幾個月，戴虎把“村里要辦的事”，在自己的本子上列了長長一串清單。

“為村里建一個運動場”赫然排在首位。面對村民“村書記怎么先惦記的是運動場？”的疑惑，他很認真地答復道：“村莊治理，首先要把人心熱起來，最怕的是冷冷清清。年輕人、孩子們要有地方熱鬧，老人們也要有場地鍛煉身體。”

“道路破損、燈不亮、廣場不平、球場缺地……”戴虎像打仗一樣，排兵布陣——“第一步，解決照明和排水問題，把路墊起來，讓村莊亮起來；第二步，重新鋪設籃球場，完善老人活動中心；下一步，修建一個五人制足球場。”

別看戴虎平時話不多，但他喜歡跟群眾聊天，“我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一個書記，我是他們的家人，能為家人去想一些事情，希望做每一件事情都站在他們的角度去考慮。”戴虎說，“村莊需要的也不是一個球星，而是把鄉村的產業、未來都像足球一樣滾動起來。”

“蘇超”對于戴虎來說，不僅僅是比賽，他更看重的是“蘇超”如何給村莊賦能？眼下，他正謀劃把足球訓練營引進村，引導村里的青少年定期參與訓練，放下手機，少玩游戲，鍛煉好身體、培養好習慣、塑造好心態，培育團隊意識，“青少年階段只要愛上運動，以后就算踢不成職業球員，人生也會因此有了方向感。”

終場哨響，戴虎在綠茵場上恣意慶祝著。他開始憧憬：村里那塊運動場盡快建好，培養出更多追風少年，期待有朝一日，他們能帶著腳下的足球，從鄉野奔赴“蘇超”，在更遼闊的人生綠茵場上，綻放自信、陽光與勇敢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