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在人工智能與人形機器人的一騎絕塵中，中國大學迎來2025。

2025年，注定要成為變革的年份。是以戰略敏捷贏得戰略主動，還是在延誤中錯失轉型機遇，中國大學踏上征途。

人工智能技術如何賦能學科建設？人工智能技術給創新人才培養帶來哪些啟示？澎湃新聞特推出“大學2025”專題，以深入探討人工智能時代的大學之變。

中國科學院大學副校長鄭陽恒認為，AI擅長解決“已知問題”，但科學的突破往往來自“未知領域”。真正的創新，仍然需要人類的直覺和洞察力。

“我們正在為所有本科生開設人工智能通識課程，人工智能這個學科本身最底層的基礎是數學和物理，因此我們開設課程的核心仍然是數學、物理和計算機基礎。我們的目標不是培養‘AI工人’，而是培養能駕馭AI的科學家。”鄭陽恒說道。

中國科學院大學副校長鄭陽恒 資料圖

讓本科生盡早進入科研一線

在當下，如何在象牙塔里培養能與日新月異的社會變革接軌的人才，是我們教學的重中之重。我們要培養科技領軍人才，就必須打破本科教育的傳統模式，找到一條新路——讓本科生既能打牢基礎知識，又能在學習探索中盡早找到感興趣的研究方向。課堂將不再局限于教室，而是置身于真實的國際化科研平臺，讓學生在真實環境中培養世界級的競爭力。

要培養真正一流的科學家，需要從本科階段展開系統性的科研訓練，讓本科生盡早進入科研一線。中國科學院充沛的科研人才資源和各科研院所的科研體系，為國科大的本科生培養提供了豐富的科學資源。我們正在不斷摸索人才培養的規律，在不同階段逐步提高對學生的能力要求。

國科大雁棲湖校區毗鄰懷柔科學城，擁有多個國家級大科學裝置，例如高能光源已經出光，未來將用于物理學、材料科學、生命科學等領域；物理所極端條件實驗室研究超導、量子材料等，已有400多名科研人員入駐；聚焦神經網絡、計算機視覺等方向的自動化所人工智能基地也已形成規模……這會形成一種集聚效應，優秀的人才會被吸引過來，形成一種正向反饋。

我們計劃讓本科生盡早接觸這些平臺。例如，物理系的學生可以參與光源實驗，計算機系的學生可以加入AI團隊的課題。真正的科學家不能只在課本里培養，需要在實驗室里摸爬滾打成長。

AI時代仍需人類的直覺和洞察力

人工智能無疑是近兩年最熱門的話題之一，ChatGPT、DeepSeek等大模型已經能完成公式推導、論文寫作等任務。有人問：“未來科學家會不會被AI取代？”我的答案是：不會。

AI擅長解決“已知問題”，但科學的突破往往來自“未知領域”。例如，去年的諾貝爾物理學獎授予了用統計物理理論解釋神經網絡的學者——這項幾十年前的研究，如今成為AI大模型的數學基礎。真正的創新，仍然需要人類的直覺和洞察力。

人工智能時代對教育的影響尚不為大多數人所預見。然而，我們的優勢在于擁有一批活躍在科研前沿的科學家，特別是在人工智能領域。自動化研究所、計算技術研究所和電子研究所等機構匯聚了眾多杰出的科學家。因此，我們有更大的可能性依托這些科學家來洞察未來人工智能的發展趨勢。這正是我們國科大的優勢所在，我們應當充分利用這一優勢。

我們正在為所有本科生開設人工智能通識課程，人工智能這個學科本身最底層的基礎是數學和物理，因此我們開設課程的核心仍然是數學、物理和計算機基礎。我們的目標不是培養“AI工人”，而是培養能駕馭AI的科學家。

真正的創新往往發生在學科交叉點上

理工科教育絕不能忽視人文素養的培養。2017年，我們邀請了國際頂尖的物理學家和教育家對國科大物理學院進行了一次全面評估，其中包括UC伯克利的沈元壤教授、哈佛大學工程學院的專家等。他們給出的一個重要反饋是：與國際頂尖大學相比，國科大在人文環境建設上仍有差距。這個結論讓我深受觸動。

理工科的本質是對自然規律的探索，但科研從來不是單打獨斗。今天的科學前沿問題——無論是量子計算、人工智能，還是高能物理，都需要跨學科、跨團隊的協作。如果一名科學家只會埋頭計算，卻不懂得如何與人溝通、如何領導團隊，那么他的科研道路一定會遇到瓶頸。量子計算機研發需要上百人協作，高能物理實驗依賴全球實驗室聯網——當代科研早已不只是天才的單打獨斗。

因此，我們開始大力加強人文教育，比如增設人文社科課程，推動與社科院大學的合作。同時，我們也意識到，人文素養的培養不能僅靠課堂，更要融入學生的日常學習和科研實踐中。

在國科大，我們實行“雙導師制”，每位導師都是從活躍在科研一線的優秀科學家中遴選。每位本科生不僅有學業導師，還有書院導師。學業導師通常是負責學術指導；而書院導師則更關注學生的綜合素質發展，比如課程學習、心理狀態、職業規劃等。每周，導師會與5名學生進行深入交流。如果學生遇到學業困難，導師會幫助他們調整學習方法；如果學生沒有特別的問題，導師則會分享自己的科研經歷，甚至邀請學生參與課題討論。這種互動不僅是學術上的指導，更是一種社會化訓練——讓學生學會如何與不同背景的人合作、如何清晰表達自己的觀點。

在重視人文素養的同時，我們正在嘗試打破學科壁壘。例如，今年9月，國科大本科生將搬遷至雁棲湖校區，那里靠近北京電影學院。我們計劃聯合開設藝術類、攝影類課程，讓理科生也能接觸美學和創意表達。反過來，我們也可以為電影學院的學生提供光學、計算機視覺等科學課程。這種合作不是簡單的“課程交換”，而是希望激發新的思維方式。比如，物理學的光學原理可以優化電影拍攝技術，而藝術思維也可能給科學研究帶來新的靈感。真正的創新往往發生在學科的交叉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