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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讀丨自己發現一本書的重要性

我要說,自己發現一本書的感覺,很棒。有時你甚至會確信,這本書就是為你而寫的。
1990年代中期,你可以理解為1994或者1995年,我在南京的一家小書店,看到了作家出版社出版的一套米蘭·昆德拉作品系列,很快被其中的文字所吸引,加之價格也不算貴,就全部買了下來。那年暑假,我是在反復閱讀昆德拉作品中度過的,也記住了其中兩位譯者景凱旋、徐乃健的名字。
這種純粹的相遇有點猝不及防的意思,至今想來都是一件很神奇的事。在此之前,我完全不知道有昆德拉這個人,也沒有看過他的任何作品,甚至沒有聽人說起過。但只要讀上那么一兩頁,你就完全被他的作品所吸引。
昆德拉認為小說是探討存在的可能性的藝術,他說“小說的精神是復雜性”。對于他的小說觀和寫作,不少人可能并不認同。有的人就很看不慣在好端端的敘事中突然插入一段議論,認為這會破壞小說的整體性。在昆德拉這里,這些都不是問題。他有一本自己的小說史,“重新為小說立法”這種說法,放在昆德拉身上是合適的。
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受到自己所喜歡的作品的影響,尤其是那種你自己發現的作品,自己發現的作家。比如我有一種觀念就深受昆德拉的影響。在《生活在別處》中,昆德拉嘲諷了一種“生活得越多就生活得越好”的現代觀念,“他就這樣從一個夢到另一個夢,于是相繼體驗許多不同的人生;他居住在不同的人生中,從一個跳到另一個”。我過早地認識到,一個人即使走過千山萬水,也不一定比在上班路上的五分鐘更能領略人類精神的驚濤駭浪。
生活不在別處。就在此處,就在每天你所經歷的日常中。
當我有一天向昆德拉作品的譯者之一景凱旋教授講述與昆德拉作品相遇的過程時,他露出一種矜持的微笑,意思大概是,“那我的工作沒有白做”。
與昆德拉作品的相遇具有某種命運特征。在此后,1996年發現王小波的《黃金時代》,1997年發現村上春樹,1998年發現哈耶克——我說“發現”并不夸張,在讀到他們之前我對他們一無所知,也在某種程度上與發現昆德拉類似。除了武俠小說,它們共同構成了我青少年時代閱讀的主要文本。
網絡購書興起之后,那種與相契的作家作品猝然相遇的場景就基本不存在了。很多時候,我們靠著一篇篇的書評在買書。書評具有兩面性,既是精神產品,也是廣告。好的書評對于理解作品具有不可替代的價值,但那也少了自己探索的樂趣。
最近幾年,我基本上靠著某本書、某篇論文的注釋、參考文獻或附錄,按圖索驥買書。好處是不會買到太爛的書,壞處則是很大一部分書讓人覺得索然無味,很難突破我的期待。網絡購書方便,但與去實體書店相比,始終覺得隔了一層。
我始終覺得,一個人在精神發育的過程中,必然要有幾個自己發現的作家、幾部自己發現的作品。這并不是說別人不知道這些作家,或者從未提及過這些作家,而是說,在你既有的精神視野內,這些作家以前從未出現過,或者他們的某部、某篇作品你從未留意過,這些作家或作品的出現,一定程度上改變了你對世界的認知,顛覆了一些經年累月的成見。
當然,并不是所有的相遇都會有完美的結局,分道揚鑣反而是常態。常讀常新的經典畢竟只是少數,多的是剛到及格線,或者及格線以下的讀物。也有初遇驚艷,過幾年隨著環境變化、自身成長、心境有別而覺得泯然眾人的作品。即使如此,閱讀依然是一件美好的事,閱讀中的相遇,尤其是獨自發現一本書的美好,依然值得感恩和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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