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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北侖河到鴨綠江:閃米特的海上漂流日記
【編者按】曾以純人力獨木舟橫渡瓊州海峽、渤海灣海峽,成功完成黃河全程單人漂流的探險家閃米特,在今年面向長達1.8萬公里的中國海岸線發起挑戰。5月11日,他由位于中越邊境的北侖河入海口出發,途經廣西、廣東、福建、浙江、上海、江蘇、山東、遼寧,8個省市自治區,最終在9月28日順利抵達中朝邊境的鴨綠江,成為世界上首位采用純人力皮劃艇環行中國海岸線的探險家。

回顧這段長達140天的海上漂流,閃米特表示,因為地域及時間跨度大,海況復雜且天氣多變,整個過程可用困難重重、險象環生來形容。比如,在防城港起航次日,在北部灣遭遇雷暴侵襲,不得不跳入海中躲過一劫;從舟山群島劃往上海,時值 8 月酷暑,暴曬之下皮劃艇內溫度超過 60 度,身體耐受力瀕臨極限;而在經過中國最為繁忙的洋山港航道時,50 多公里的航段耗費 9 個多小時才得以通過……類似的艱險、困難處境不勝枚舉。
但閃米特也提到此次挑戰對于他個人的意義,“我需要用行動再次證明,我是一個走在路上的探險者,而不單純是一個曾經創造過探險輝煌的人。”按照計劃,明年他將會繼續海洋獨木舟探險活動,考慮前往越南,繼續環西太平洋的下一航段。而在越南之后,他還有穿行日本、俄羅斯海岸線以及橫渡白令海峽的計劃,最終目標是走完西太平洋全線海域的,打破日本探險家八幡曉在亞洲的一萬公里獨木舟探險紀錄。
以下為閃米特在環中國海漂流期間留下的部分文字記錄。

防城港:礁石迷陣
獨木舟海上漂流,核心技術在于規避風險。有一組數據最能體現探險者個人實力,那就是海岸線實際長度與探險者劃行長度的差值。因為對大多數人來說,沿著曲曲折折的海岸線劃行才是安全的選擇。如果為了縮短距離,遠離海岸,盡量拉直線劃行,風險會成倍翻升。
畢竟,我使用的是一種最原始的工具,哪怕是用現代工藝制成,靠純人力前行的獨木舟,在浩瀚大海之中,依然擺脫不了它的原始屬性。
從萬尾金灘到企沙鎮的海岸線長度是130公里,我盡量劃直線,最終GPS軌跡顯示,我用43公里的劃行數據,完成了這段130公里的海岸線。130公里VS 43公里,差值是87公里。沒有非常精確的方向判別能力,一般人劃不出這么直的距離。
劃了7公里后,到達白龍臺海灣岬角地帶。天氣悶熱,云層的變化隱隱有變天之勢。觀察海況,岬角外面的海面上,有一大片暗礁和明礁地帶。隱隱約約露出水面的礁石,顯出一副猙獰之態,排布之勢仿若一個礁石迷陣。在這個大礁石區的最外側,有一個紅色的燈塔,其顏色和樣式跟我最初練習獨木舟時,經常登陸的一個荒島燈塔比較像。那個荒島名叫白排島,我曾數次劃著獨木舟甚至游泳造訪過。這個一模一樣的燈塔,勾起了我數不盡的回憶。
對于船只而言,大礁石區非常危險。相對來說,我的獨木舟會比較安全。畢竟它吃水淺,而且反應靈活,理論上應該能夠應付。

我自信地劃進這個迷陣之中,逐漸發現暗礁的密度,遠比想象中大。水底地形非常復雜,有些地方深不見底,有些水就很淺。海底凹凸的礁石上,長滿了各種蠔和形形色色的貝殼類海洋生物,目測海底礁石離水面不到半米深。水很清,低頭看著海底礁石劃行,心底竟生出一種害怕之感。
盡管獨木舟的吃水深度只有20cm,但航行在上面,清晰可見的礁石,還是讓人有隨時可能觸礁的擔憂。就像開車,不斷通過高度很低的限高桿,總擔心會撞上。在大海茫茫之中,如果獨木舟被暗礁撞毀,真是求救無門!這也能夠解釋為什么在岬角的山頂上有一座高大的燈塔,并且距離山頂燈塔不到五百米遠的地方,人們還要另外立一座燈塔在水面上。
在同一個地方,并列建兩個燈塔來警示船只,這是我在過往10年的海洋探險中,從來不曾見過的景象。有經驗的人,僅僅通過這兩個燈塔,就能判斷這個地方的海況極不正常,不會貿然帶領船只進入。然而,我在這個礁石迷陣中劃行不久后,發現在迷陣深處赫然孤零零地停著一條漁船,岬角盡頭有一個非常小的凹地,三面環山,其中一側面向礁石迷陣的小坡上,居然有建筑物。
根據長期海上探險經驗判斷,能夠把一條漁船開進這個礁石迷陣中,技術非常不簡單。漁船的船體長8至9米,吃水不算深,但加上發動機,也需要最少1.5米以上的水深才能通行。不然,發動機碰撞到暗礁上就完蛋了。外面的船只,估計也不敢進入礁石迷陣中來救援。除非是另一個對迷陣足夠了解,經驗豐富的老手才有可能施與援手吧。我不得不敬佩這位不知身在何處的船老大,真是藝高人膽大。
礁石迷陣的復雜程度還是超過了我的預計。因為裸露出海面和暗藏于海底的礁石狀況,并不是靜態的,隨著每天每月的潮汐變化,眼前所見的迷陣永遠都不重樣。現在是早上9點,祖國最西端的海岸線,也是我身處的區域,正在漲潮。再過兩三個小時后,能看見很多大大小小的低矮明礁,隨著水位的上升,慢慢沉入海底,變成不可見的暗礁。礁石地帶的水底下,是彎彎曲曲動態變化的水道。肉眼不可見,只是你的經驗在你腦海里,繪制了一幅動態的水流圖。

萬山群島:中國的馬爾代夫?
我仍在一槳一槳前行,盡量遠離曲曲折折的海岸線,試圖將一萬八千公里的海岸,拉直線用六、七千公里劃完。原本計劃是用2017、2018兩年分段折騰完,但考慮到洋流和季候風等諸多因素影響,最終還是決定一次性搞定。另一個原因是,早點劃完,我好去早點去爬雪山。
中國海岸線,除了臺灣地區,實際上經過11個省市自治區,如果采用橫渡海峽(如渤海海峽和瓊州海峽)或跳島穿越模式,那就可以極大程度的縮短航程,無需經過河北和天津,劃完8省1市,就算完成了。
5月底6月初的南中國海岸線上,從瓊州海峽開始,強勁的西向洋流開始和獨木舟較勁。這對于我自西向東的航向來說,完全是逆水行舟。我曾一遍遍地向很多人解釋,如果你有一個確定的“目的地”,那么大海上就永遠不存在“漂流”這回事。
洋流千變萬化,有順有逆,如果你身處逆流之中,何來“漂”之說。往后倒著漂是可以,那也意味著,你也許永遠到不了目的地。真正要完成一條確定的航線,你只能緊盯指南球,不斷用船槳劃行來糾正航向,朝著固定的目的地出發,不論順流與逆流。
在到達汕頭之前,整個航程都很艱苦。經過雷州灣的時候,曾被淺水巨浪卷走了部分行李,還好新寮鎮一個信仰基督教的大哥,用他的漁船,幫我從海中撈起來了。經過乾塘鎮的時候,遭遇龍卷風。一條在海中逃避龍卷風的漁船,在危難之際,停船把我連人帶艇撈上去,躲過了一劫,非常感謝搭救的女船長。水上人對同樣在水里活動的人,非常友善,除了會讓我蹭飯,也會免費讓我留宿在他們家里。
對于純人力獨木舟而言,整個中國海岸線上,有三個最具難度的段落,它們分別是:萬山群島島鏈穿越、從長江口的舟山群島橫渡到上海、渤海海峽橫渡。其中,萬山群島之所以難,是因為它在珠江口附近,伶仃洋的西岸是澳門,東岸是香港。雖然我手上有港澳通行證,但因駕獨木舟,無法從水上合法進入澳門和香港。這導致環中國海岸線的路線,不得不從遠離大陸的萬山群島島鏈中穿過去,航線因而變成:萬山島-廟灣島-擔干島-大鵬半島。

廟灣島是靠近公海的一個島嶼,遠離海岸線超過100里。在1980年代,香港賭博電影流行的時候,那些巴拿馬注冊的香港賭船,就是在開出廟灣島后,駛入公海進行賭博的。廟灣一帶海域,洋流情況非常復雜。珠江水匯入大海形成的洋流,伶仃洋灣區的潮汐洋流,5月的東南風,在廟灣島與北尖島之間狹窄海峽地帶,形成加速效應的洋流……多股洋流在這里碰撞后,將這片海域變成了一個恐怖的鬼門關。如果不是經常在這片海域出沒,經驗豐富的船夫,一般人都不會輕易把快艇開到這里來。即使那些被大船送到廟灣島觀光的游客,通常有半數人,都會被這片海域的風浪,顛簸到嘔吐。
盡管廟灣島被稱為“中國的馬爾代夫”,能輕松享受船旅的乘客卻不多。大面積的嘔吐,讓人們對這片海域產生了敬畏之情。
擔干島是一個似扁擔形狀的長條狀島嶼,它的東邊是東沙群島。擔干島上的武警小哥告訴我,這里是南中國海的最前線,所以必須立刻查我身份證。
本來以為只是例行的邊防檢查,不料武警小哥還專門給我上了一節海島安全課,千叮萬囑后給我派發了海島安全宣傳資料,讓我感覺這根本就不是一位武警,赤裸裸一個小奶爸。
從珠海的擔干島到深圳的大鵬半島,可以說是整個廣東段的難點。中間沒有任何陸地和島嶼,超過55公里跨度的茫茫大海,對于純人力獨木舟來說,是一個超級大挑戰。我當時的實際劃行距離超過了55公里,因為如果劃直線,就進入了香港水域,屬于非法行為。劃行的過程中,左側一直能看到香港的島嶼,很近,但就是不能靠近,更不能靠岸。

粵東沿海:媽祖與井神
粵東地區海域,沒有比較大的島嶼。像龜齡島這樣巴掌大的島,在這里已經算大島了。但不管島上的媽祖廟規模多小,對于漁民而言,島上媽祖廟的靈性,都要比陸地上的媽祖廟強。
粵東地區除了信仰媽祖外,還信仰井神。這里的井神跟媽祖基本上是一體的。就像你在城市里,只要看見一家麥當勞,附近多半會有肯德基。在這里,只要你看見一座媽祖廟,附近必然會有一個井神。
信奉媽祖的漁民,拜祭的井神是“日井神”。神奇的是,同樣在海上出沒的北歐瑞典、挪威、芬蘭,以及在北海對岸,處于相同緯度的蘇格蘭,信奉的德魯伊教,同樣也是拜祭井神。唯一區別在于,信仰德魯伊教的北歐人,拜祭的是“月井”。日與月,多么神秘的遙相呼應。
在21世紀的今天,不管是中國海岸線上信奉媽祖的漁民,還是北歐大陸上,不再以海盜為職業,信奉德魯伊教的北歐人,他們開的都是現代化的船。而我使用的依然是幾千年以前人類發明的獨木舟。獨木舟航行要危險得多,這是所有遇到的水上人對我另眼相看、善待有加的原因,也是我選擇了同時信仰媽祖和德魯伊的原因。
愿媽祖的日井,和德魯伊的月井,保佑我平安完成中國海岸線。

從漳州到寧德:沿著黑潮行進
我的獨木舟,底部厚度是3毫米,這比指甲稍厚的距離,就是我與大海之間的屏障。茫茫大海之中,風一樣躍過波浪的感覺、拼盡全力后大汗淋漓的疲憊感、一秒一秒突破自己界限的感覺,都讓我迷戀。
觸摸近在咫尺的這片廣袤無垠的海洋,讓我感覺到自己與另一個世界相連,人生得以透過海洋向外部伸展。
每次劃完一段航線,我就會把航跡標成紅色。看到地圖上的中國海岸線又變紅一段,就感覺到自己的賬戶里多了一筆巨款般喜悅。這次變紅的,是福建省。這里有朝氣蓬勃的年輕人,親切的漁民和愛湊熱鬧的大爺大嬸。從接近福建省的廣東汕頭地區開始,受到西太平洋黑潮的影響,北向洋流速度逐漸加快。我開始有那么點“漂”的感覺了。洋流的變化,使得我每日的劃行距離產生大幅攀升。從粵西地區的每天30來公里,到粵東地區的每天40多公里,再到從汕頭開始的航程以及整個福建省,增加為每天60公里左右。
因為南風助力,汕頭以后基本順風順流,不但航程距離增加,辛苦程度也大大降低。 回想起在粵西海域時,5月的東南風形成逆風,加上珠江匯流大海的影響,劃行相當艱苦。
這前后之變化雖然提前就了然于心,但看到自己對水文情況的把握,一一得以驗證,心里還很高興,也對后續行程多了些自信。

很多人問,為什么不自北向南劃,從遼寧劃到廣西,而是反其道而行之?說實話,以我對海岸線水文情況的研究,讓我在5個月內反向劃行完成海岸線,我信心不是很大。探險,是一門專業的綜合學科,任何短板,都有可能導致活動失敗或者命喪大海。
從粵東汕頭地區開始到福建全省,靠岸慢慢變得困難。在這段海岸線,漂亮的沙灘幾乎都被圈起來成了旅游景點。在粵東地區的旅游景點靠岸,往往會被景區保安驅趕。在福建旅游景點的沙灘靠岸,保安則會直接踢打獨木舟以示警戒。
我不得不更加小心地選擇上岸點。有些地方,我會避免靠近,以免產生不必要的誤會。畢竟福建地理位置特殊,沿海軍事設施比其他沿海省份多也正常。
我更多地選擇了在漁港靠岸。但因為是禁漁期,漁港里密密麻麻擠滿了船,獨木舟劃進去也不容易。有時候,我在下午兩三點就會靠岸。雖然還沒劃完預定的航程,但只要看見一個不錯的靠岸點,我就會提前終止行程,上岸扎營,以免在原定靠岸點無法順利靠岸。
畢竟,無論攻略做得多么細致,每一個站點對我來說,都是未曾到達過的地方。賭一把的話,風險太大。

浙江沿海:與淤泥斗爭,等待漲潮
我到達浙江的第一站是溫州市一個長長的半島小鎮,霞關鎮。
從福建進入浙江,意味著我離開了臺灣海峽西海岸地帶,由黑潮產生的北向洋流明顯減弱了,但依然是順流。這順流,到底是減弱之后的黑潮,還是僅僅因為順風所產生的洋流和助力,沒有辦法很清楚地判斷。總之,從浙江段開始,雖然每天航程依然能接近60公里,但劃獨木舟的強度和艱苦程度,比福建段高了很多。
在無邊夜色中劃行,音滅聲消,燥熱全無。
寬容的夜色,遮掩了渾濁的海水,四周是一片遼闊的黑暗。沒有多少人,有勇氣在暗夜的大海中劃行。出發前,德國探險家Freya就曾好意勸告我,如無必要,絕對不要夜航!但她不知道,中國真的比非洲熱呀!
如果單純從地圖上來看,很多人會覺得浙江的海岸線長度和江蘇差不多,實際情況卻并非如此。浙江沿海的山和半島居多,半島地形的曲折海岸線令海岸線總長度增加,懸崖峭壁的地理地貌,亦增加了獨木舟靠岸的難度。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我開始根據地形來更換座駕——使用折疊獨木舟。
框架結構的折疊艇,可以讓我在靠岸后,拆卸裝包,背起來爬過山坡,去到公路與妻子羚羊會合。如果想借鑒在福建省的靠岸經驗,盡量找漁港靠岸,也不是很容易。因為浙江海灣少,適合做漁港的地方并不多。
為了避開山的阻隔,很多漁港都建在河口,但河口泥沙多,加上潮汐落差大,受退潮影響,漁港一天中絕大部分時間是沒水的。船只只能擱淺在淤泥上。每天只有兩次時間極短的漲潮期,漁船可以趁機擺脫淤泥,出海打魚。打完魚歸港的漁船,如果沒有正好在漲潮時回港,也只能停在離漁港幾公里處有水的地方,耐心等待漲潮。

海水和湖水最大的區別在于“潮汐”。這也是大海的魅力和可怕之處。雖然整個海岸線上都有潮汐,但毫無疑問的是,浙江海岸線上的潮汐非常不一般。首先是潮汐水位的落差。廣西、廣東和福建段,大部分地區的潮汐落差都在2米多,最高也就接近3米。
3米的潮汐落差,相當于漲潮和退潮的水位落差,也就是一層樓的高度。而浙江段的潮汐,很多地方居然高達4米,這潮汐水位落差,已經相當于兩個標準游泳池的深度了。
這里潮汐變化多端。我之前經過的三個省份,整個廣西包括北部灣,還有廣東、福建,不同地方的潮汐都是隨著距離而緩慢變化。只有一個例外:廣東和廣西之間,由于北部灣與南海相隔了一個瓊州海峽,導致瓊州海峽兩端雖然距離不遠,但大潮汐的時間點相差較大。
浙江海岸線卻和前面三個省份迥然不同。相隔兩天行程的下水點,其潮汐變化已經變得面目全非。一不小心用上一站的潮汐數據作為參照,以為可以多劃兩個小時,以便多完成點距離,沒想到上岸的時候,岸邊已經完全退潮,露出了大片泥灘,讓人不得不拖著船在深深的淤泥中掙扎靠岸。
在嵩家港靠港時,剛好遇到退潮,離港口一公里遠獨木舟就被擱淺了。周圍是帶著死魚腐爛惡臭的稀爛黑泥,我沒有辦法進港,也沒有辦法離開此處,只好老老實實呆在艇上。一直等到半夜11點,漲潮之后的海水重新把獨木舟托起來后,才成功靠岸。在腐尸般惡臭的泥灘上,足足呆了6小時,餓了一整天后的我,也沒有任何食欲。
吸收了嵩家港的教訓,到達浦壩港鎮時,我放棄了從漁港上岸,而是選擇了漁港東邊幾公里遠的一個地方,很小但看上去像海灘的地點。靠近海灣,果然是一個小沙灘,不到一百米長,左邊是一條水泥渠道,是浦壩港向大海排污的管道。沙灘三面峭壁,有一條陡峭的山路可以爬上去,但杠艇上去卻不太現實。
羚羊早早在來到海灣等待,就在我頭頂幾十米高的地方。實在沒有辦法,只能把已經沒有電的攝像機交給羚羊回鎮里充電,我自己就地扎營。心想到了寧波附近,情況應該會改善。寧波在錢塘江口,有不少海灘。雖然海水依然渾濁,靠岸應該不會困難。

上海:檢修,換艇
今年的夏季真是可怕。每天在大海劃行,毫無遮蔽,烈日驕陽下,總覺得自己會被曬融成一灘水。上海也是前所未有的炎熱。我的折疊艇是黑色的,非常吸熱,暴曬幾個小時后,金屬框架摸起來都燙手。
在我到達上海蘆潮港后,Tyrell安排工程師,幫我檢修了折疊艇,更換了腳踏和艙蓋栓,重新配了新槳,因為舊的已經裂開了。我用的這臺小艇是知名獨木舟生產商epic出品,艇和槳都是世界頂級品質,只是未曾想到會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中長時間使用。這次環海能夠如此快速和安全,也全賴它的高品質。
收起折疊艇,重新換上epic硬艇,速度立馬上來了。我趁著夜色出發,黑白顛倒地行進,借此避開酷熱天氣。
渤海灣:寧靜的漁港與美味的海鮮
前些日到煙臺的時候,接受了好友力嘉的邀請,狂吃了煙臺海鮮,味道挺棒的。在他們夫妻倆的目送中下水,突然覺得還有點不舍得煙臺。
威海-煙臺-蓬萊,這條線劃得比較有意思。特別是煙臺到蓬萊,風和洋流的方向正好相反,在兩股力量的沖擊之下,大海好像發生了輕微地震。又像是受到了白胡子的震震果實影響,浪花通過獨木舟不斷按摩我的大腿,麻酥酥的。
到蓬萊時,再次看到蓬萊的八仙過海,感觸好大。想起六年前和亞凡一起橫渡渤海海峽時,曾經在這里照相留念。這次沒有計劃橫渡渤海海峽,6年前已經完成的這項紀錄,暫時沒有人打破,那就讓它成為環中國海岸線的一部分吧。
我從6年前橫渡渤海海峽終站大連港上岸,接著出發,進入了行程中的最后一段線路:遼東半島。

之前,大家肯定的跟我說,這里可以看到黃渤海分界線,甚至設了一個看分界線的旅游景點在半山。關于何時能看到,為什么能看到,它到底是不是真的黃渤海分界線,我想在日后寫篇長文來分析一下。山東一路的順風順流,讓我有點不習慣大連的風浪了。我在星海廣場上岸,慶幸的是,看到了極美的夜色。
大連金石灘的海水不比星海廣場的漂亮,但是沙灘要大氣得多,可以容納的人數,是星海廣場的數倍。這里的風浪很適合玩風帆和沖浪,可惜并沒見人玩。作為單列市的大連,經濟雖然發達,在娛樂方面似乎還比較單調。
很多人看見皮劃艇,都很好奇,總要湊上來問一句:“小伙,這是什么呀?。
“皮劃艇,你要試試嗎?”每次這樣一反問,無論男女老少,都會立刻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過了金石灘后,因為風浪太大,我設計了一段比較短的航線,目的地是20公里開外的成山角。忍不住想在這里多停留一下,因為過了大連的成山角,后面的航段,再也不會有藍色的大海。
在大連的縣級市莊河市,有位漁民大哥跟我聊了聊。
老閃:我劃到舟山的時候,舟山人說,全國只有舟山的海鮮最正宗,其他地方的都不行。
漁民:那不行的,海鮮最好吃還是大連的。
老閃:后來我去煙臺,朋友說他們煙臺海鮮是味道最好的。
漁民:那不行那不行,海鮮都是大連的最好。
嗯,大家都很愛自己的家鄉。
老閃:那不行的,還是我們珠海的海鮮最好吃。

獐島:最后一段灘涂
浙江、江蘇和遼寧的灘涂地貌是此行所見風景中最讓我感到刻骨銘心的。雖然有這方面的地貌知識,但當你真正去到海邊,面臨十幾里地的爛泥灘無法下水和靠岸,需要耐心等待漲潮才有可能劃行時,那種大自然的力量,對人的緩慢折磨,會讓人覺得“人定勝天”這句話,有點可笑。
遼寧省最后100多公里的海岸線,屬于灘涂地貌,和江蘇差不多。一旦退潮,海邊十幾里地都是爛泥灘,船幾乎不可能進出。我上一次在莊河靠岸時,下午兩點就到達了目的地,但足足干等了四個小時,漲潮的潮水才把我送到岸邊。
我的行進路線是莊河市-丹東菩薩廟鎮-獐島。獐島,又叫小鹿島,隸屬于丹東縣級市東港轄區,是一個四面環海的海島漁村。到了這里便來到中國海岸線最北端的最后一個島嶼。
同樣是邊境小城,中朝邊境的東港市,比我此行的出發點,即中越邊境的東興市,市政管理更嚴格。首先,這里動不動就沒有信號,其次,就連普通的漁港都有保安駐守,他們不允許皮劃艇靠近。我只好從泥灘下水。一天后,我將會來到中國最北端的零海岸泥螺灘,就像之前計劃的一樣,終于趕在北方的冬季季候風到來之前抵達終點,順利完成環中國海岸線的全部航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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